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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花(2 / 2)

若是在迈入明镜缺口、进入《山河社稷图》之前,岑雪枝的答案一定是:否。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可是如今画中的江山摆在眼前,岑雪枝亲自从沙洲明镜山,赶路到边家夜市,到连家白石湾,再到广厦,一路所闻所见,所知所感,俨然与真实世界别无二致,若再夸张一点,说这幅画的作者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些,只听人口述便能画到这种程度,岑雪枝也不会太过疑虑了。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卫箴摩挲着下巴。

“卫公子请讲。”连吞很感兴趣。

“这个文如讳也许确实没有见过梅梢月,但是不代表以后的文如讳没有见过。”

这话让连吞听不懂了,岑雪枝却明白:

画内是一百三十年前的景与人,画本身却不知是何时画出来的。

所以画图时的作者可以见过,画中的作者可以没见过,而此时的连吞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位“画中人”,自然也猜不到这里——

卫箴想说的是:现在他们所见到的这个文如讳,很可能是一副自画像。

“反正现在的她不知情,”岑雪枝瞪了卫箴一眼,“无论如何,我相信现在的文先生。”

卫箴本来一腔怒火,被他瞪了这一眼之后,反而猝不及防地变成了邪火……

另一边,不明真相的连吞多想了片刻,劝道:“这件事肯定有蹊跷,岑大夫信有信的道理,卫公子不信也有不信的道理,我们可以以后再慢慢分辨。”

卫箴沉下心来思考连吞的话——比起文如讳来说,他更信连吞:

毕竟连吞算是个给主角岑争送过梅梢月这个重要挂的正经配角,而文如讳以后却会成为一个魏影从手下的反派小喽啰!而且……

这人也太过配角了,要不是遇见了,卫箴恐怕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起过“文如讳”这样一个名字,再加上现在这世界无比真实,不知道改了多少卫箴当初的设定,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这层美人皮下面到底是人是鬼啊!

但是在结缘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说谎的,卫箴想,那么如果文如讳不是《山河社稷图》的作者,还有别人能画出这样的东西吗?

答案是暂时没有。

所以结论是,必然有人利用了现在的她。

卫箴凑到岑雪枝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名字:“灵通君,魏影从。”

岑雪枝也想到了:

刚入明镜时,卫箴就对自己说过,《山河社稷图》的主人是一只妖怪,名叫灵通君;后来在边府得知有两个魏影从时,他们也猜测是有妖变成了魏影从的样子。

这个妖,很可能就是卫箴所说的灵通君。

“可是它想要什么呢?”岑雪枝问。

卫箴刚要说什么就打住了:“白露楼……算了,晚上再和你说。”

这个“晚上”二字听得岑雪枝脸上一热:怎么如老夫老妻似的?

连吞一直全做没听见也没看见,尽职尽责地带路,等他们不再窃窃私语后,才为岑雪枝指着一处方向道:“前面这里是个很大的贫民窟,占了广厦小半部分,被百姓称作菜市场,平日里动不动就魔气冲天,曼陀罗花的需求最多,当地的药房定然还有供应。”

二人跟在连吞身后,随意进了一家药铺。

卫箴进门前抬头看了一眼,见门上挂着“常家药房”的牌子,心里突然一凉,将岑雪枝揽在了怀中。

岑雪枝:“!?”

连吞回头看看,安抚道:“怎么了?我常和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娘打交道,都是极好的人,不用紧张。”

他话音刚落,门口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凌厉女人便迎了出来,爽朗地招呼道:“连大夫,好久不见!”

“魏三娘,”连吞同她点头,“常六不在店里?”

“进货去了,近日缺‘醉心花’缺得紧,”魏三娘给他们倒了三杯茶水,“您要是也来拿醉心花就得等等了。”

“焚炉这一战确实要耗费不少药材,”连吞问,“我们得等多久?”

“还真是来等醉心花的?”魏三娘看了看院内的日晷,“也不慢,连大夫福星高照,正赶上进货快回来,有个一时半刻的,总该到了,我家那口子你知道,终日风风火火的。”

“好,我在这等常六,你去忙你的吧。”连吞随意坐在门前,悠然喝茶,还让岑雪枝也坐,“来,雪枝,我们再下一盘棋。”

卫箴却搂着岑雪枝往里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连吞察觉到卫箴对岑雪枝的过渡保护欲,笑着摇了摇头。

这常家药房不大,白日里没什么客人,药却不少。

门口一进门就置着柜台用来看门,台子上放着药臼与捣药杵,里面的药捣到一半,却不见有人。

柜台一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坐诊,另一边则是给病人和家属等候的座位,连吞正坐在那里,面前还有张桌子,桌上有盘棋。

药房里被药柜子分出二十来个小隔间,如仓库一般,都是存药的地方,没有人看管,直通后院,能看见院中晒着一堆草药。

“地方小,两位仙侣随意看看吧,也没什么值钱药材。”

魏三娘简单招呼后,就专心去后院翻药了。

岑雪枝一句“不是仙侣”还没说出口,就被卫箴挟到一间小小的存药间去了。

“嘘——”

卫箴自己嘘声,却把食指压在岑雪枝的嘴唇上,弄得他整张脸都红了。

岑雪枝还没等问他怎么回事,就听门口喝茶的连吞向院里的魏三娘喊道:“怎么就你一个,看店的伙计呢?忙得过来吗?”

魏三娘也在院中同他喊回去,嗓门很大,底气十足,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幸福:“我们家阿炀听课回来,已经能帮我们看店了,我就把伙计打发出去了。她刚才出去给我买饭,很快就回来。阿炀现在看病卖药都是把好手,不仅学医的天分高,还结了仙缘呢!”

“嚯,”连吞配合着说,却显然没怎么走心,可能连这个“阿炀”是谁都不记得了,“那可真了不起。”

魏三娘眉开眼笑道:“我们凡人家里能出一个有仙缘的已经是未成想了,竟然还能这么早就结丹,简直是十倍子修来的福分,祖坟冒青烟了!篆音寺的大师们都劝她控制住修行,晚一点再结丹,届时直接送进山里去做内家弟子呢!”

连吞忽然想起来了:“不对啊……你家常炀,今年才几岁?”

“才九岁!”

九岁?岑雪枝惊了,这是个神童啊!

“那是要早点送去学习,”连吞也很吃惊,“这样天分的人就是在仙家里也很难见到。”

卫箴在岑雪枝耳边小声道:“这个常炀……”

岑雪枝与他离得太近,不由躲闪了一下,捂住热得发烫的耳朵。

“别动!”卫箴握住他的手腕,继续说:“常炀是……”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岑雪枝听着很是熟悉的童声,用一种与声音极为不服、傲慢又厌恶的语气问道:“连吞?你在这里又做什么?”

连吞也愣了:“你又在这里做什么?秀儿。”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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