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没有响。
岑争皱眉,略显焦虑:山下还有伤患等着呢,快给我响啊!
他心中的这句牢骚话音刚落,梅梢月竟如同听到了似的,猛然响起了琴音。
骤然一阵清风拂过。
从不起风的方寸天内,透明的风墙泛起了涟漪;远眺三山,一草一木皆为之一颤;忘川之外,更有五湖四海隐约风起云涌。
山下茶肆前,那伤患紧闭着双眼,睫毛突然翕动了一瞬。
“嗯?”
一清冽男声,从岑争身后发出了短促的音节。
“谁?”
岑争猛然回头,见一个男人刚从山内树林里走出来,毫不受方寸天的风墙所阻碍,直接迈入亭中。
“你来我的地方,还问我是谁?”那男人话中带笑,用的是一把金石般动听的好嗓子,与梅梢月的琴音相比竟毫不见绌,问岑争道,“刚刚把梅梢月奏响的人,是你?”
岑争有些结巴道:“是、是我……”
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皮甲,领口高到下颚,窄袖收至腕间,手带黑手套、脚蹬黑皮靴,腰间用红线挂着半块紫玉,未佩兵器。
他不似白帝一般,给人以压迫感,且是与岑争一样黑发黑眸的凡人相貌,衣着也朴实无华,却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只因体型优美,猿臂蜂腰,剑眉星目,相貌尤为英俊。
岑争暗道:店小二诚不欺我。
按说容貌是很难相较高下的,只因各人有各人的审美,但此人过于完美,给岑争以一种“无论是谁,都说不出还能有人超过他”的感觉。
“你是……无量海主人吗?”岑争问。
“不,”他绕过岑争的位置,一瞥他腰间的绣球,道,“我名叫溪北,只是替他代为保管梅梢月。”
“西北?”
“桃花开尽,正溪南溪北,春风春雨。”他说完,上下打量一番岑雪枝,视线最终停在他脸上,死盯着不放,似乎能看出朵花来,反问道,“你呢?”
“小轩岑寂夜,犹待月争寒,岑争。”岑争心里记挂着要赶时间,语速很快。
“姓岑?”溪北却不着急,挑眉又问,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看你身上配着‘不解缘’,家中有没有姓‘连’姓的?”
岑争很是吃惊,盖因母亲曾说“不解缘”是家中秘传,不应该为外人知:“我外祖母名叫‘连珠’。你知道‘不解缘’?”
“哦……连珠,”溪北拨弄了一下腰间玉佩上的红绳,算作解释,道,“有过一面之缘。”
“这是我外祖母……给你的?”岑争震惊地看着溪北玉佩上的红线。
难道外祖母与他认识?
溪北立刻摇头笑道:“不不,我这条红线,是他给的。”
不等岑争追问“他”是谁,溪北便用修长的食中二指敲了敲梅梢月旁边的砚台。
砚池里的水骤然升腾出氤氲雾气。
盘在池畔的苍龙似乎抬了抬头。
“是他,无量海主人,”溪北介绍道,“连吞。”
“连……吞?”
这名字起的太过古怪了,岑争心想,不像人,像妖。
雾气逐渐幻化出了一个男人的虚影,身材十分高大,容貌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这位是岑争,梅梢月选出来的下一任主人,”溪北侧过身,对那虚影介绍道,“也是连珠的外孙。”
那虚影似乎点了点头,向岑争伸出手去。
岑争:“!”
虚影慈爱地摸了摸岑争的头。
岑争:“?”
而后影子疏忽消散,不见了。
岑争茫然:“他去哪了?”
“去了很远的地方。”溪北将桌上的梅梢月抱起,递给岑争,摸了摸他的头,道,“琴已经认了你,赶紧拿去救人吧,有问题回来再问不迟,我会一直在这等你。”
岑争忽然被他摸头,惊得全身颤抖了一下,但想到人命关天,也不再多问或者客气,抱起琴连忙向山下跑去。
“等等,”溪北给他指了另一条路,道,“从这边走吧,御剑会快一点。”
岑争感激地点点头,从另一边迈出今月亭,果然没有再被墙壁所阻拦,御剑向山下赶去。
溪北独自站在亭中,端起那方砚台。
砚池里原本盛放的一池清水已经消失不见了。
“半缕都不剩了啊……”溪北叹气道,“不再看看岑争了吗?他长得和你很像,尤其是抚琴时的样子,不过比你漂亮多了,是个很精致的小孩儿啊,连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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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主角攻正式上线。
ps,梅梢月的灵感原型就来自梅梢月这把古琴,上面的字是引用的,别的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本文如有诗词化用会标注的。
记得小轩岑寂夜,苏轼。千林犹待月争寒,韩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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