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搂着温庭弈骑着雾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然后紧紧跟着他们的就是独自驾马的陆赋以及林姑娘两人。花小楼理所当然地坐进马车后, 死缠烂打地缠着温庭弈, 总算央求下让陆邈陪着他一起做进了马车,美名其曰:照顾伤员。
陆绥对他那点花花肠子嗤之以鼻,专心扣着自家媳妇的劲瘦窄腰, 腿下使力, 驾着雾影绝尘而去。
“殿下,您慢一些。”坐在陆绥的怀里,看着雾影在陆绥的催促下极速奔驰, 周遭的景致都在飞速的晃动,温庭弈心里有些怵, 连忙开口叫陆绥缓下速度。
陆绥充耳不闻,但是担心珩萧会有危险,手还是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劲道, 凑在怀中人的耳边阴阳怪气道:“珩萧方才不是说自己想学射御之术的吗?”
温庭弈愣了愣,听出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酸味,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还在飞驰的骏马上, 无奈地笑了一下:“殿下……”
细细听来,竟然能够品出几分委屈巴巴的意思。
陆绥哼了一声, 明显是还在为方才珩萧帮着花小楼这件事生闷气。
自家媳妇的一声殿下险些令他心软,再三确定自己不能功亏一篑后,陆绥狠了狠心, 仗着自家媳妇不会骑马, 竟然再次催促雾影向前飞奔, 不过片刻就将队伍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温庭弈坐在马上只能感受到身下的颠簸以及擦着耳畔眉梢呼啸而过的风,他紧紧闭上了眼,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都在激烈地跳动。
陆绥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轻轻发抖,心里一软,略微减慢了速度,风声太大,他们的速度又快,所以陆绥只好凑在他的耳边,咬了咬他的耳朵尖,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
“珩萧自从认识了花小楼,就次次帮他不帮我。”咬了一口,就听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声,陆绥眨了眨眼,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廓,轻声嘟囔:“我都怀疑珩萧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然怎会忍心看着我被别人欺负。”
温庭弈一张脸其实被寒风冻得有些僵,他天生体寒,本就不比寻常人耐冻,陆绥又骑得飞快,耳边的风就像刀子一般,直往脸上扎。
陆绥的对耳私语,每一张口吐息之间,热气喷涌,直呼呼地往耳朵上喷洒,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块。他缓缓睁眼,用自己冰冷的双手覆盖住他握着缰绳的手。
“殿下分明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让王府亏欠小楼太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睫毛轻颤,一抖一抖得仿佛能够抖落下雪花。
听陆绥那样开口,他眉心一跳,慌忙转过身来想要开口解释,不料重心不稳险些从马背上栽倒,多亏陆绥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一手勒紧缰绳示意雾影慢慢停了下来。
陆绥呼出一口浊气,将人从怀里捞出来,低眉抵住他的眉心,很是无奈:“傻瓜,跟你开个玩笑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他轻轻拍了拍温庭弈的背,柔声开口道:“我知道的。”
温庭弈缓了片刻,这才抬头。他微抿双唇,半晌开口道:“殿下,不过是些口舌之争,我并非心不向着您。”
陆绥其实是明白的,只是方才起了逗弄之心,诚心逗一逗自家媳妇,谁想珩萧竟然这么在意。
陆绥摸摸鼻子尖,怂了——早知道珩萧这般敏感多心,当真是不敢这样吓他。
陆绥乖乖认错,把人搂怀里揉了揉,脑袋也抵在自家媳妇的脖子里蹭了蹭。
“好了,是我多心了……”
温庭弈却不理会他,只是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殿下,不论是千金坊还是如今的广泽,我们的确要谢小楼一路追随相助。您比我还清楚,小楼的心思都在谁身上……”
陆邈的情况他们都明白。经过老王爷一手□□出来的暗卫,满心只剩下了忠心二字。忠心汝阳王府,忠心老王爷,忠心陆绥,忠心温庭弈,但唯独不会对他自己“衷心”。
暗卫的后遗症除了身体上会随着年岁的增大而愈加难忍的伤痛,还有心理上的缺陷。无心无情,无爱无欲,为了让自己真正做到强大,暗卫习惯于封闭内心,清空感情,真正做到执念尽舍,红尘尽忘。
而陆邈,身为贴身保护汝阳王世子陆绥的暗卫,自然并非一般人的功夫。陆邈天生体弱,年幼时又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受尽欺凌,是被老王爷捡回去的。
老王爷本来对他不抱希望,却不想他孤闭不爱言语,教了武功便不分白日黑日地苦练,让老王爷都对他大吃一惊。而更让他吃惊的是,陆邈此人隔几年便会忘却一些事情,温情留不住,冰冷锢其心。
换句话来说,陆邈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汝阳王府的一把锋利的刀,除了忠心护主这种情绪,什么情绪都不会留下来。也许现在还有,但总有一天,他也会忘了的。
陆绥曾经说过,花小楼对陆邈的追慕并非是一年两年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花小楼一直在身后追随着陆邈的脚印,他或许也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不论他多么努力地追随,兴许哪一晚过去,陆邈又会将他彻底忘却。
而他要做的,却是又一次地推翻重来。
这样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无奈心酸,温庭弈感同身受。
他偏过头去看,就见陆绥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殿下,我只是想帮小楼。”
温庭弈的话透着无边的心疼,让陆绥想起了陆邈第一次忘记花小楼时的场景。
两人桃源拜别师父回京后,花小楼被花老将军连夜绑回了将军府,而陆邈则遵从老王爷的指令回到王府待命。
这之后当花小楼再一次出来见陆邈时,他心心念念的四哥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那些珍贵过往忘了个一干二净。再次见面,花小楼只剩下了一个平平无奇,不带一点特殊感情的师弟。
陆绥还记得当时花小楼还只有十四岁,在将军府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快把家给拆了才换来老将军一通扫地出门,屁颠屁颠搬着自己的东西滚到了王府求收留。不想心心念念那么久,却是这个结局。
“四哥,你和我玩一会吧。”
“……小殿下。”
“什么小殿下,你叫我小楼,你以前就这么叫我的。”
“……”
良久一阵沉默过后,花小楼耸拉下脑袋,故作轻松地说了句:“好吧,不想叫就算了……我不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