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子,天气灼热,不论夜晚还是白日,多令人烦闷。
亭台阁到西桐院一段花廊悄无声息,紫藤花随着微风轻轻舞动,丝毫激不起人一点活动的兴致。
白英一身浅蓝色二等丫鬟服饰,俏丽的小脸晒的微红,耳边的青丝被香汗浸透,她也顾不上擦拭,一路急行,匆匆穿过花廊进入西桐院。
院中花香扑鼻,奇石环着波光凌凌的池塘,前面是一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修剪的格外精致,一旁的桑树下两个青衣小丫头正在树荫处拾掇竹席上晒干的花瓣,看到她回来。鼻梁上有少许雀斑的小丫头,放慢手上的动作,抬头对她盈盈一笑道:“白英姐姐回来啦,今日天气炎热,姐姐这一路辛苦了。”
“姑娘吩咐的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姑娘醒了吗?”白英轻声询问。
小丫头连忙回道:“醒了,正在等白英姐姐回来过去回话呢。”
白英这才慎重的往屋门去,站在门口整理一番,轻轻挑开帘子走进去。一阵清爽扑面而来,盆中盛着冰块,右边立着一架白玉制成的镂空屏风,上面绣着大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绚烂多姿,异常华贵绝伦。依靠着青花蓝地留白海水云龙纹六角花瓶,瓶中插着几只高低不一的蔷薇。
临窗边放着镶着秀丽云石,雕刻精美的美人塌,姑娘正坐在有靠背的一边,倚着绣金大迎枕,手里拿着书,一头青丝随意用白玉簪挽着,柔顺的青丝落在淡粉色纱衣上,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青竹在一旁轻摇着扇子。
见她进来,赵清宛放下手中书卷,抬眸急忙问她:“可都打听清楚了?”
白英走近屈身行礼,低声说:“回禀姑娘,都打听清楚了,魏公子明日启程离京,今日大公子在清风楼设宴,给魏公子饯行。”
赵清宛略一思索:“去准备马车,一会出门。”
白英有些犯难,提醒道:“姑娘,老爷吩咐过不让您出府。”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只管去准备,他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赵清宛微微一笑,接着道:“青竹替我更衣,咱们去给夫人请安。”
白英看着她家姑娘的笑容,有些愣神,越发觉得姑娘大病一场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也说不出那里不一样,如果是往常,是不会跟她说这么多的。
青竹看她还傻愣愣的站着,过去碰了碰她。白英回过神来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赵清宛放下书卷,起身坐到雕刻精致的牡丹纹镜台前,困惑的看着镜中少女。
少女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垂至腰际,肤如白雪,一双秋水眸水光盈盈,形似桃瓣,娇艳欲滴的樱唇不点而朱。
早年坊间就有传闻,说赵丞相之女国色天香,有倾城之姿。只可惜,容貌虽美,却是个花瓶,行事过于张扬,又甚是骄纵。
花瓶一说不知从何而来,娘也是给她请过西席,通读过启蒙书籍,学过一段时间四书的。相比一般世家贵女,读书也算是多的了,只是她不喜欢女红,反倒是总想着舞刀弄剑,为此爹娘也没少说她。
赵清宛抬手碰碰脸颊,心中非常疑惑,喝下毒酒后,明明清醒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确实是死了。却不明白自己怎么回到丞相府,又为何变成十四,五岁时的样子,住在这未出阁前的西桐院。
难道此前经历的种种,只是一场梦。不,不是。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真实的梦?真实到,她此时此刻心中仍有痛意!
她醒过来已有好几日,前两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不怎么清醒,身体也酸软无力。听白英说她是大病了一场,问其缘由,总是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说老爷下令,不许她出门,让她在家中好好养养性子。
又过了两日,才有精神琢磨事情,她细细思量许久,再结合前日听到两个小丫头说什么,魏公子萧公子之类。
她恍然想起一件事,正是十四岁那年盛夏,她胆大包天的带着青竹跟两个侍卫,跑去雁城找二叔,还未到一日便被爹派人抓了回来,此事气的爹差点要用家法,娘和大哥好说歹说的拦着她才逃过一劫,之后就被爹封了院子,让她好好思过。
思什么过!她当时心里着实气愤难忍,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又不是离家出走,还留下书信,不就是想去边境看看那些军中的热血男儿跟这京城中笙歌曼舞,玉树琼花的公子哥们有何不同。
随后就干出了堂堂贵女翻墙出府跑到酒馆喝酒的荒唐事,被几个纨绔子弟认出,讽刺她还不如小门之女端庄贤淑,空有一张脸,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把她气坏了!
掀桌子就要跟他们理论,然后她就遇到了萧诀。
英雄救美的戏码从来都是这样俗套,尤其在对方长得还不错的情况下,她瞬间就被掳获了芳心,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之后就是她大吵大闹要悔婚,跑到候府摔了订亲信物,被她爹关到祠堂,魏容来相府解除婚约,远赴北境,到最后战死沙场。
赵清宛深深叹了口气,这难道是老天看她前世太蠢了,所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魏容离京!
前世魏容的死,都成了她的心魔,寝食难安。
青竹捧着石榴红的华丽衣裙要与赵清宛换上。她下意识的想让青竹换素雅端庄的衣服,还未张口,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如今不需要再顾及衣服的颜色样式。
沉默的让青竹帮她换好衣服,简单的梳了个发髻,簪上精致的发饰出门。
凤梧院离西桐院并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见到凤梧院门口的台阶旁陈嬷嬷正在对一个小丫头吩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