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第二天一早便到了,命麒麟殿协同太廷司抄检蒋策府。
皇穆借口伤病将此事交于陆深。
太廷司此番负责的少卿迟睿,性情温和,举止从容,初见只觉简直不是太廷司的仙使,他与陆深一同入蒋府,管家早收到消息,迎上来与二人见礼,迟睿看向陆深,陆深微笑道:“迟少卿,我今日出发前,主帅吩咐,旨意上虽然写着我殿协同太廷司,但麒麟于这些事上素无经验,诸事皆请少卿决断。”迟睿闻言也不推辞,请管家命府中众人先回房待命,安排了十名太廷司主簿一一问话。
管家将众人安顿后,略有踟蹰地道:“二位仙君,如今还有一名內侍在少爷书房,少爷素日的文书,都由她掌管。”
蒋策尚未娶亲,但他有个美貌侍妾一事人尽皆知。迟睿思索一番,与陆深道:“还请陆帅与下官同往。”
陆深的书房设在花园里,园子建得十分雅致。他二人带了一队人随管家入内之时,裴锦茵正弯腰修剪茉莉。“裴姑娘,这位是太廷司迟少卿,这位是麒麟殿陆副帅。”管家说着转向迟睿与陆深,“这位是裴锦茵,裴姑娘。”
裴锦茵掸了掸手上的露水,将花剪放在身旁浮在半空的雕漆葫芦盘中,微笑着对他二人盈盈下拜:“见过二人仙君。”
陆深迟睿皆与她还礼。
“二位仙君,园子里露水重还请里面说话。”她言毕也不客套,径自在前带路。
陆深与迟睿做了个手势,请他先行,迟睿自然不肯,彼此一番做作,陆深便先走了。他见裴锦茵身姿袅娜,想起皇穆昨日的胡言乱语,面上不由一笑。
皇穆喜欢热闹,花园里总是团团锦绣,簇簇富贵,奇花异草目不暇接,相较之下,蒋策这里要安静得多,颇具文人气象。
迟睿命众人动作轻缓些,自己与陆深随裴锦茵上到二楼,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穷奇横睡在厅内,听见声响,懒懒抬眼,十分轻蔑地将他二人打量一番,抖抖耳朵,复又睡去,不仅不避让,还伸展身体,几乎将路完全拦住。
锦茵绕过穷奇,对他二人道:“仙君请坐,如今,”她极为坦然看着他们,坦诚道:“如今府上不是很方便,便不请仙君们用茶了。”
陆深与迟睿皆道不必麻烦,避着穷奇走入厅内,撩袍坐了。
陆深看着那伸展躯干懒洋洋袒腹酣睡的白色穷奇,心里想着这要是让皇穆看见,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蒋策罪名落实,送入镇魔塔关上几千几万年,将这穷奇收在麒麟自己豢养。
“二位仙君,此楼一共两层,二楼是我们将军的书房,请问,是要将过往书信,文书,书籍等尽皆带走吗?”
迟睿道:“并非带走,只是随意看看罢了。姑娘,恕在下冒昧,请问姑娘素日,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
锦茵沉吟片刻,笑道:“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什么可疑之事,我们主帅昨日离家前曾叮嘱我照看好房内的几盆兰草,说,若是他昨日没回来,便将他桌上的公文收拾起来。”
陆深行至书案前,一一翻看,尽是琐事。九月演武名单,二季度晋升军将名单,属地测绘……
皇穆因和蒋策尴尬,托他昨夜除曲晰在元羡宫中事外的来龙去脉,尽皆告诉了蒋策。请他将青丘一事问问清楚。
蒋策看了铜印及军笺。皆是真的,铜印去年九月间就丢了,但此章去年八月就作废了,他如今的帅签印是枚圆形玉章。军笺亦是九月间丢失的,他当时未曾声张,只暗暗留意此事,却不想,此二物居然是这般用途。
曲晰手绘的书房布置图,亦是真的,只是那并非他的府院书房,而是白虎殿中官署书房。
而青丘事,据蒋策说,他当时主动请兵,一则,是因为自己乳母来自青丘,听说霍兮一事后十分忧心,她在青丘还有些亲人,不知他们是否平安。二则,是他初任主帅,立功心切。天君允其出兵后,颜慕主动联络,表示青丘与州相邻,鹊族对青丘地形地貌十分了解,愿出兵二百人相助。他依旧是因为立功心切,而接受了他的帮助。也确实是在攻入宁城将霍兮一众剿灭后,有前哨回报,距离宁城几百里外的小泽林处有霍兮余党。他当时将将与霍兮战罢,十分疲惫,身上还有伤,于是点了一队人马前去剿灭。事后有人回报小泽林处的霍兮余党,尽皆剿灭。他根本不知道还抓了一小九尾狐,更不知道那只小狐狸路上就死了。
陆深问起明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蒋策想了想,摇首道:“我不敢做保,这些年府中之人,我自以为尽是心腹,可若尽是心腹,私印和军笺是如何被盗的?明日,仲瑜,不妨就当我是暗探,与太廷司认真抄检,一一问话。若是有意外之喜,于我,于□□,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