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之余,肃穆的街道猛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响声,如石头碰撞般轻微声音。盼华阴寒如星的眼神里四顾张望,但是并没有任何问题,时刻警惕着。
渐秋的视线定格在那稍微移动的房舍,道:“是房子异动声。”渐秋的话才刚落下,便听到一阵阵巨浪滔天般的声音,如同有猛浪磅礴袭来。近了,越来越近,但是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啊……”盼华尖叫出来,身子如陷入泥淖沼泽中,越挣扎陷得越深。只见盼华抬起左手,万丈金光闪闪迸射出来,但如同打在深水里,毫无声响。水至少有水花,但这一点飞溅而出的水渍也没有。
渐秋见状立马抓住盼华的手,防止他越陷越深,惊慌喊道:“豆子,吟风剑。”
盼华一听立马亮出宝剑,剑花飞舞,排山倒海之势仍旧打不出任何涟漪。盼华的身体越来越往下沉,淹没到腰肌。盼华急忙甩开渐秋的手,惊慌道:“别拉我,等下你也掉进来。”
“豆子,别慌。”渐秋平复了一下情绪,皱眉环顾,眼神锐利如刀。那怪异的水浪声又响起来,他注视着浮动的石板路。平坦的石板路瞬间如同浪潮滚滚,波澜起伏,一浪接着一浪,蕴含着无限的冲击力量,浩浩汤汤,亟待咆哮而出。
渐秋咬破手指,凝气于手指,猛然在汹涌起伏的地上画上如太阳般的阵符。一阵血浪凝聚着惊涛万丈,反向冲击,紧紧衔接,大地瞬间震颤。一阵血浪又一阵,周而复始,冲撞着石浪。潮起潮落,汹涌澎湃。渐秋运行全身乾元之气,直达手指,汩汩鲜血迸溅而出,电火石光间,将冲破对方的浪潮。
漆黑如墨的苍穹星光点点稀稀,寒风凛冽。宽阔的街道上,红色与黑色的灵力不断冲击着,地面上的石板路骤然破裂而来,如踏浪碎雪,弹指间,飞烟滚滚,尘土满天,纷纷散落。一个黑色斗篷的身躯如流星般迅猛地飞退十来丈远,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
渐秋敛气凝神,急促地喘息着。四周房舍的泥墙纷纷裂开,散落而开,满天尘土,如地震后屋舍坍塌般凄破惨败的模样。渐秋赶忙跑到盼华身边,扶起盼华。盼华如受重创,全身酸痛,气喘吁吁。
眼看着那黑色身影要遁地逃离,渐秋仍旧是刚刚那一招,咬破手指,游龙画符,以地石为浪,卷起千层血,冲破石板形成八道水柱,绽放出层层红光,纵横交错,一个坚硬如铁的血牢拔地而起,这叫八丈血牢。之前很多绾灵术他都记不清了,昨晚多亏了灵镜镜湖的涵养,他瞬间回想起来。
盼华抱起渐秋,纵身飞越,落地后,渐秋血手一缩,血牢如根根坚韧的绳索紧紧地囚禁住黑色斗篷的人。渐秋用力扯下那人的斗篷帽。渐秋与盼华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黑发黑衣,干净利落地高高束着,寒风凛凛,轻轻吹拂他的发梢。明明眼神空洞而深邃不见底,他依旧如神明谪仙,肌肤上泛着点点光泽,如琉璃般烨烨生辉。平时见惯了他白衣素袍的模样,如今黑衣墨袍更显得他冰冷而神秘的气质。
“忧苍先生,你怎么这样了?”盼华急得直跺脚,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一脸凝重的渐秋,想碰一下徐谨之的身体,徐谨之宛若雄狮怒吼,如临大敌。
渐秋悠悠道:“他不是去玉溪山了吗?怎么……徐凝呢?”渐秋越想越不对劲,惴惴不安道:“豆子,在我手掌划一刀。”
“为何?大哥,你要干嘛?”
“叫你弄就弄,别问那么……。”渐秋话都没有说完,心里没有任何准备,眼睛里闪过一道蓝光,手上顿时冰凉起来,冒出汩汩鲜血。渐秋白了盼华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道:“真不给我一点准备,哎,给我定住他。”
“啊,我不敢,等下忧苍先生打死我。”
“快点,你这小孩,等下我的血都流没了。”
渐秋赶忙把血喂进徐谨之的嘴里,收了徐谨之身上的血牢。只见徐谨之身子虚弱,晕晕沉沉,盼华赶忙冲上去,撑起徐谨之。
三人又回到客栈,因为渐秋的房间窗户已损坏,所以把徐谨之放进了盼华的房间里。
寂静的房间里,盼华小声嘀咕道:“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这么厉害?”
渐秋身子愣住了,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回答。渐秋捶了盼华一胸口,恶狠狠道:“再喊我姐姐,你就得给我五千两,知道吗?”
盼华瞳仁如泉,湛蓝清澈,泛着流光彩烨,委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
“我呀,神君下凡,上古仙族,历劫呢。”
“什么神君?可有尊称?”
渐秋白了盼华一眼,弹了一下盼华的脑袋瓜子,佯装玩笑道:“你竟然相信我说的胡话,呆瓜,呆瓜豆子,你真是……”
盼华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笑道:“哥哥说什么我都相信。”
床上的徐谨之咳嗽了几声,静静地睁开眼睛。盼华见状赶忙倒了一杯水,扶起徐谨之,殷勤道:“先生喝水。”
渐秋靠在床边,迷惑地看着同样迷惑的徐谨之。两人对视了片刻,始终没人开口。
俄而,徐谨之喝下水后,看向盼华,细细微微的呵斥声道:“服饰不当,成何体统?”
“别管我的衣服了,你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回被人控制了神志?徐凝呢?他在哪里?”
“直呼大名,实为不礼。”
“好好好,小徐公呢?”
“不知。”
“那居敬呢?不是跟着你吗?”
徐谨之摇摇头,面色如土,紧抿嘴,好看俊朗的峰宇高高挺立。
渐秋实在是好奇,反反复复问了七八遍:“发生什么事?”但是徐谨之始终不回应。
盼华给徐谨之垫了垫子,让他好好靠坐着,谨慎道:“姐夫见着居敬师兄的文岚烟后,与镜宁师兄等赶往玉溪山。”
徐谨之眼神一片幽深,不见深浅。俄而,徐谨之轻声道:“踏入玉溪山后,众弟子便纷纷陷入土地里,居敬等其余弟子与我便飞天御剑,可我们如困结界,结界逐渐凝成石牢。所有人都融入山石尘土中。我醒来便看到你们。”
渐秋不屑地轻笑,心想他问徐谨之却不答,而豆子一问却立马回答,心中忿忿不平,调侃道:“哈,这还是大徐公第一次讲这么多话。”渐秋的话刚说完便收到徐谨之锐利如刀般的眼神,渐秋见状立马收敛笑脸。
盼华道:“那先生可知是何方妖魔鬼怪?”
“史书记载能驱石赶沙的妖魔不胜枚举,可能如此强大的,不多。”
“连先生都能挫败的……”盼华嘀咕着,谈到“挫败”二字,徐谨之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愤恨,甚至咬牙切齿的神情,徐隐脸上怎么多了许多表情。被吓傻了?还是被激怒了?渐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插不上话,坐在一旁的圆桌上,悠哉悠哉地喝水着。
盼华道:“莫不是上古绾灵魔君麾下的砱砾……”
渐秋嘴里的一口茶水毫无预兆地迸射出来,尴尬地看了看一脸凝重实则嫌弃的徐谨之,毫无形象地用嫣红的手袖擦擦嘴巴,讪笑道:“你们说,你们说。”
盼华继续道:“其他妖魔鬼怪怎么能动得了先生,亦或者是天漠黄沙妖沙默,还是那个石敢?”
“那两个已被降服。”
盼华眼神一亮,激动道:“我猜到了,那就是砱砾,那可是暴戾凶残的魔头,不是我们能抵挡的。而且砱砾不是七百年前的妖魔吗,真的有是它吗?”
渐秋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发丝,若有所思地喝着茶水,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来,嘀咕着:“我怎么不记得有这货?”
他绞尽脑汁,绞尽身体若有的汁都想不出前尘往事,可能得亲自去看看才能得知真相或者想起一些记忆吧。
当年他麾下的妖魔鬼怪多了,入魔时自己神识浑浑噩噩的,哪里记得那么多妖魔?
房子陡然间又开始颤颤巍巍地移动起来,透过窗口子,外面的街道又一次被重塑成泥墙。
盼华警惕道:“是又有人在推房子吗?”
“应该是,说不定是你弟弟徐凝在推土呢。”渐秋挑眉说道,想到那个画面不禁捧腹大笑,但被徐谨之的锐眼一瞪,立马收住,只好继续道:“我猜它是想把仙门的弟子都聚集到这里,让你们这些有灵力者帮它做事吧。大徐公,你可有身子不适之处?”
“不曾有。”
渐秋站起身来,拍了拍嫣红的麒麟道袍,淡然道:“今晚暂且休息吧。”
盼华担忧地说道:“我们不出去看看吗?万一真是姐夫在推土呢?”
徐谨之流露出尖锐犀利的眼神,定格在盼华身上,仿佛是在跟盼华辩驳,维护着自己弟弟的形象,只是碍于情面,冷声道:“绝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