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渐秋都不敢好好歇息,两个婶为了防止她逃跑,里里外外都锁门了。所以渐秋只能烦着两个婶陪她出门。所以很多时候她们都不耐烦,两人就轮流陪她出门,不,应该叫监视她。
以前金枝玉叶般的生活做什么都有人陪。可是游荡虚无界的七百年间,她早就习惯飘来飘去的日子,导致她眼下十分厌恶人间的衣食住行,还有她讨厌被看守的感觉。
渐秋跑到龙骨山峰,一口气爬上巅峰,再运行体内乾元之气一时辰,找找有没有容易制作成毒药的草药,便又启程回去。所以每次回去都会带一大堆野菜野草,以掩盖她的小心思。光哥跟李叔倒是对她挺好的,动不动就帮她。仙界人间都一个德行,相貌好什么都好。花翠茵这张脸她自己看着都喜欢得不得了,那男人得多喜欢,不过得惹多少祸?
一如既往下山,渐秋从半山腰跑到山脚下,她满头大汗的,后面远远地跟着年事稍高,上气不接下气的桂婶。桂婶在后面大呼道:“慢一点,慢一点呀,哎呀,我这把老骨头全毁你这贱丫头手里了。”
渐秋遽然停下脚步,听到桂婶口出恶言,心里很是不舒服,怒眼瞪着桂婶。
“瞪我干嘛?你每天都那么早起,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溜走对吧,信不信我不给你出来,锁起来。”
“嘴巴放干净,不然……”渐秋的眼神迸发出寒冷阴森的表情。
我好歹是云纪神一个凡间妇女赶如此对我讲话!
“不然如何?怎地?信不信我让张大龙闯进你房间,到时候求饶的是谁?”
渐秋慢慢地逼近桂婶,双眸漆黑深沉,咬牙切齿道:“你大可试试?”这吓得桂婶不断地退后,吭吭哧哧半天,不知道怎么回敬渐秋,什么污言秽语都忘却。
渐秋皱眉着,细细嗅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液味,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狼嚎声,悲凉的狼吼声,吓得桂婶面色苍白,不免尖叫起来。
一只受伤血淋淋的狼从远处飞奔而来,还没跑到渐秋与桂婶的身边,猛地扑腾在地上,喷射着血。
桂婶吓得惨哭大叫,也不管渐秋,直接冲上山顶,从另一条山路绕道而去。渐秋回头时发现桂婶的速度快极了,一团肉球在颠簸的山路上艰辛地攀爬着。
渐秋恐惧万分,毕竟现在自己是废人一个,灵力仙气尚未恢复。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一阵阵狼嚎是哀嚎声。但是自己太好奇发生什么事。按理来说,这里地方不可能有狼群,而且即便有也不可能有这么凄凉的狼嚎声。此外,这狼是死了,想必是被什么杀死了。
她靠近那匹奄奄一息的狼,仔细查看一番,是剑伤。
渐秋看了看狼牙上的血迹,肯定道:“是人血……”
寻着凄凉的怒吼声,她微微听到男人嘶嚎的声音,四周的血液味道浓得让人发呕,腥味几乎冲晕她。
本来有还有人声、狼声间歇发作,过了好一会儿,统统都没声音了。渐秋悄悄靠近,蹑手蹑脚地踱步着。越近她才看清楚到眼前恶心的场景。那些狼尸首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四周,血流漂橹,惨不忍睹。堆积成山的狼群尸首,血泊中躺着一个人,白袍字衫几乎染红了。渐秋心头涌起一阵阵恶心感,一手支撑着树干,一手拍着胸口,干呕了片刻。
她又得日常骂花翠茵的身体了,这点小场面都受不了。
调整好状态后,渐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的身边,是个巍峨健壮的男人,手脚都被狼咬得不堪入目。男人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宝剑,眉头紧皱着,躺在血泊中,白衣素袍逐渐变红。白衣上的素浅笔墨文字在血的浸透下,闪闪发金光,在白衣血泊中摇摇晃晃,灵光焕发。
“这与那天的妖怪的衣裳好像,又不像,难不成是凡间热衷的衣服?还是宗派弟子?同一伙人?”渐秋回想着,好像那妖怪白袍上的字颜色比较重,也没有像这男子的衣服这般灵气。
渐秋胆颤心惊地俯下身子,裙摆都被血染红了。她探了探他的气息,几乎没有,又两指探了探他脖子旁的动脉,发现还在跳动着。她看男人额头上绑着的珠玉金丝抹额,这是灵珠美玉,是珍宝呀。满心欢喜的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看看是真是假。
那男人忽然一把灵剑架在她脖子上,杀气腾腾地怒吼道:“你是谁?”
渐秋被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伸回手。原本以为他昏迷过去了,没想到还能醒来,是人间的修士还是仙门弟子,还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她心里头坏心思浮起来,随口说道:“我是神仙,特地来看你死。”
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嘴角微微上扬,虚弱地回道:“救……我……”话罢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蔫掉无力,陷入昏迷。
“嘿,哥们,醒醒,醒醒……”她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但是他依旧没有睁眼。渐秋叹了一口气道:“还好今天你遇到我,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说着,她吃疼地用手指在他的宝剑划了一道,疼得皱眉,这刀得多锋利,她才轻轻一划,伤口比一般刀划到的还深。她捏着他的脸颊,手指的血点点滴落他的嘴里。
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去触碰了他的珠玉金丝抹额,笃定这是灵珠美玉。用力扯开抹额,她一看男子的额头不禁无语地笑出了声。只见他的额头上是一朵如花苞般嫣红花钿,精美妖冶,显得他多了几分女子的美艳。
“一个大男人画什么花钿?”她捂嘴讥笑道,把玩着他的珠玉金丝抹额,想着怎么打劫这条抹额。
慌神间,她感觉那额头的花钿在动,猛然间一只凶狠的红瞳从紧闭的花苞似的花钿睁开,簌簌血泪不断滑落。渐秋俯身打量着那红瞳,迷惑地盯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红瞳似乎感觉到渐秋的不敬,红瞳快速旋转起来,如漩涡深海般,弹指间,一道幽深的玄光迸溅而出。渐秋跳了一步绕道他的身后,慌忙把他的珠玉金丝抹额绑回去他的额头,才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究竟是何人?三眼的男人,神奇。
真重!她找了个山洞口,费劲力气把他搬进去,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如今的局面,她绝不能回去。只要能自由,什么名节她不在乎,只要说自己这男人有肌肤之亲,谁还会逼她嫁人?
我就不信,谁还会敢娶我。
回去的桂婶将山里有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此后很多人都不敢入山。谁都不知道好端端的龙骨山峰竟然有野兽。她们也默认花翠茵可能死了。把消息传到白家,白家夫人是死要见尸的主,怎么也不肯相信,坚决派人去寻找她的尸首,于是整个荆都,尤其是湖坑村附近都布满了眼线寻找花翠茵。找了好几天,陈屠夫气得撤回了聘礼,白夫人更加卯足劲来找她。
在山岭的几天,渐秋都会摘摘野果吃,在男人身上还找到了火褶子,她偶尔悄悄地去溪边捕点鱼。她一日三餐都喂他自己的血,用自己的衣服撕开滴上血给他包扎伤口。而他偶尔会虚弱地哼一声,然后又陷入昏迷。这山洞毕竟脏,他虽然有她的血支撑着,但是还是得回去看看大夫,好好包扎伤口。
见他俊俏模样,衣着材料非一般人家所有,飘逸的白袍素衫,素衫的边襟绣着云卷云舒,万千笔画点缀着,看不懂是什么字。发髻上高束着玉冠,显得格外仙气飘飘。
她心里头还暗喜着,捡到了个富贵人家,说不定还有报酬,少说有十几两报酬。
三天后,摘了野果回来,发现人不见了,气得她直跺脚。妈的,我的血都喂了狗了,直接就走人了?她正要转头去找那个人,却发现他虚弱地用手支撑着外面的树干。
她松了一口气,稳定情绪道:“还好没走。”
男人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你可曾动过我额带?”
渐秋心虚极了,但又得假装不知道情况,佯装不屑地说道:“不小心弄到,不就是个胎记,有啥好稀罕的。”
那男人面前阴黑起来,似乎有一股怒火在胸腔荒原上蔓延开来,但是因为重伤在身,无处可燃烧。他紧紧握住自己的那把被千锤百炼过的宝剑,提防警惕道:“你见过我的山额,动我抹额,你是何人?”
渐秋喘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还能是谁,救你的恩人,你要报答的恩人呗,走,我带你回去看大夫。”
他一脸诧异地注视着她,从上到下,眼里充满怀疑与猜测。这女子粗衣麻服,头发随意绑着,可是灵秀绰约,婀娜明艳,气质尤佳。他眼神里迸发的是凶狠阴森的精光,宝剑指向她,羸弱如纸的身体在风中摇曳着,道:“你看过我山额,我不能放过你。”
花翠茵一手支撑着树干,讥笑道:“你?不放我?我一个弹指就能把你推到,硬话倒是挺多的。是我救你的,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嗯?杀我不成?没让你以身相许就不错了。对了,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渐秋无奈地开玩笑道。拜托答应吧,只要这个月有个男人在,她就自由了。
他木讷地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风一吹就倒。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要不要报恩?我还能再让你几乎报废的手臂跟脚还能完好如初,要不要?”
他一声不吭,只是注视她,眼神里的怀疑与猜测丝毫不减。渐秋也明白,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匪夷所思。
气氛有些沉重尴尬,渐秋侧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当我相公如何?”话一出那人紧锁眉头,见状,渐秋觉得人世间的男女都早成亲,估计这人家里有妻儿了,立马解释道:“我让你健健康康,你给我当一个月假的相公,一个月后我们两不相欠,你休了我,如何?”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珠转动了一下,犹豫了片刻。
“不要担心对我名节的事,我不在意。你有啥顾虑的?我一个女的不介意,你不吃亏呀,你还能身体完好无损。如何?”
他的星眸始终露着不可思议的流光,道: “你……不怕我?”
“怕,谁知道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我是你救命恩人,江湖人要有江湖道义。”她靠近他,坚定地说道:“你有武功,能保护我这个月,只要这个月度过了,我就自由。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何?我不想再浪费口舌劝你,答应吧。”
他思考了片刻,眨巴着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睛,俊朗的眉心皱起,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叫花翠茵,你呢?我跟你约法三章,首先在外人面前我叫你相公,你叫我娘子;其次不能对彼此有非份之想,最后就是凡事得看我眼色,知道吗?”说着她抓着他没受伤的手臂,娇小玲珑的身体支撑着他高大巍峨的身躯。男人惊吓地躲开,她不以为意地靠近,无奈说道:“你身子弱着呢,别躲。再说,我不在乎名节。”人间俗世麻烦,繁文缛节多余!
他难为情地瞥过头,羞红脸把手给她。两人走在山路大道上,他才悠悠地应道:“陆云桥。”
“我叫渐秋,当然了,私下叫我恩人,姐姐,我都可以的。等下回去,你别说什么,配合我做戏就好。”
陆云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又固执道:“以后你若再动我山额,我杀了你。”
花翠茵白了他一眼,无奈道:“行行行行,不动,你的抹额也脏了,都是血,回去你自己洗洗。”
陆云桥陡然停下脚步,意外地问:“你见过它。”
花翠茵苦笑了一声,道:“见过什么?”
“我的抹额不摘,它是不会流血的,你与它对视了?”
“对了又怎样?我还是好好的。”
“你……”陆云桥气愤地撇过头,粗重地喘气道:“杀人灭口。”
她也不再啰嗦得罪他了,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遇到赶着驴车的李广来,陆云桥才闭上眼睛。渐秋故意扯了扯衣服,把自己衣服头发弄得乱乱。只见李广来远远看到她时,喜出望外,大喊:“姑娘,您回来了,您回来了?我都担心死您了,我那老婆子都跑去白府给您报消息了,我们都以为您……哟,这位是?快快上车。真遇到狼了吗?”李广来见着两人的衣服,乱糟糟,不修边幅,不由得浮想联翩。
“谢谢阿叔,让您担心了。”
“你们……哎……姑娘呀……你这可真是……哎。这小伙子伤得严重呀,等下我去隔壁村给您请许大夫,给他看看。”李广来不由得摇摇头,感叹渐秋这副模样被村里人看到了,日后必然被人所笑。
“好的,谢谢阿叔。”她轻笑着,又问道:“白家人怎么说?”
“白家人当然担心您,派人到处找,找了很多天都没找到。不过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