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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六回 劝慰(2 / 2)

七皇子妃又低声道:“你们姑嫂说得对,哭出来,说出来虽然仍是于事无补,但我心里的确好受了不少。你们饿了没?时辰不早了,我让她们传膳吧。”

季善看了一眼罗晨曦,方笑道:“七皇子妃别急,我们现在还不饿。倒是七皇子妃心里的难过与担心,其实要我说,不必连殿下也瞒着,偶尔也该说与殿下知道的,焉知殿下心里不是一样的难过担心,只不过怕您知道了更难过,所以也一直强忍着呢?没准儿他也后悔了,可开工没有回头箭,后悔也没有用了。你们可是彼此最亲近的枕边人,若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连枕边人都不能说了,还能与谁说?至少在这件事上,也只有你们彼此搀扶着,宽慰着,才能共渡难关,您说呢?”

七皇子妃闻言,迟疑道:“是吗?可殿下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更得体谅他才是啊,谁愿意劳心劳力一日回来,还对着一张苦瓜脸呢,我也帮不上殿下太大的忙,也就只能尽可能让他少些烦恼了。”

季善点点头,“是,没谁愿意劳累一日,好容易回了家还对着一张苦瓜脸。可七皇子妃既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不可能只有笑,没有哭、没有难过的时候。殿下在其他人面前是殿下,在您面前,却先是夫,然后才是殿下,也许对他来说,想看到的恰是您最真实的一面,他也才好在您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呢?”

都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后更是先是皇帝的臣工,然后才是妻子,真到了某些关头,所谓的夫妻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可如今七皇子不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吗,七皇子妃便先拿“贤后”的标准要求自己,打落了牙齿也要独自和血吞了,不累呢?

当然趁如今便与七皇子建立尽可能多的夫妻“共甘苦,共患难”情分才是正理啊,虽然将来也未必能顶用,但总比一味牺牲自己,委曲求全要强得多,久而久之,自己也委屈成了习惯,男人也看惯了你委屈自己,觉得你委屈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往后还能指望什么?

七皇子妃听得若有所思起来。

季善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分明就是交浅言深,回头指不定七皇子妃在七皇子面前一学,七皇子还要觉得她以疏间亲。

可她瞧着七皇子妃实在可怜,堂堂皇子妃,却连见自己孩子一面都难,连痛快的哭一场都不能随心所欲,又有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不过还是决定稍稍补救一下,因又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子浅见,到底要怎么做,七皇子妃心里肯定比我更清楚,只不过可能暂时当局者迷罢了,等您回头一细想,自然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况殿下是个仁义之人,我记得当年我和外子第一次见殿下时,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我们惊了马,殿下却仍是毫不犹豫的以身涉险,替我们制服了马,救下了我们的命。连对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殿下尚且这般仁德了,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当然更会有情有义了,所以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将来,只要殿下一心护着您和您的孩子们,旁人又能怎么样呢?”

七皇子妃缓缓点起头来,“沈太太的话我记下了,回头会再仔细想想的,其实道理我也都明白,就是有时候实在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如今好了,沈太太回京了,往后我也能多个说体己话儿的人了,实在是我的幸事,我待会儿定要好生敬你一杯才是。”

季善笑道:“七皇子妃要敬我,我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先说好只一杯啊,我今儿可是特地来吃黄油蟹,不是特地来喝酒的,要喝酒下次再约。”

罗晨曦打趣道:“今儿这一顿还没吃呢,就在想下一顿了,善善你算盘倒是打挺响的,不过对象是七嫂,响就响吧,谁让我们三人里,七嫂才是财主呢,我们不吃她的,倒要吃谁的?”

说得七皇子妃也笑起来,“我巴不得你们能经常来吃呢,就怕你们不肯来。”

正好雪翡来请示:“娘娘,螃蟹已经都蒸好了,其他菜肴也已得了,您看是现在就摆,还是再等会儿?”

七皇子妃便道:“就现在吧,螃蟹就得趁热趁鲜吃,再把黄酒烫得滚热端上来,省得回头吃了心角痛……索性把蒸屉抬到这里来,吃几个拿几个。”

雪翡忙笑着应了,一一吩咐下去,又让人取菊叶桂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待会儿洗手用。

如此吃了一回螃蟹喝了一回酒,季善与罗晨曦都是爱吃之人,不是顶好的螃蟹也到不了宫里,当真是个个儿膏满脂肥,油香四溢,自然吃得二人是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七皇子妃本来胃口不佳的,瞧得二人吃得香甜,也跟着胃口大开,比平常多吃了好些,喜得雪翡感激了季善与罗晨曦好几次,“往后要是日日大少夫人和沈太太都陪我们娘娘用膳,要不了一个月,我们娘娘肯定精神气色都要好出几倍。”

一时饭毕,姑嫂两个又陪着七皇子妃吃了茶,赏了好一阵儿的菊花,眼见已交申正了,方告辞回去了,还带了七皇子妃特意让人给她们包的螃蟹点心花糕等吃食。

待马车出了七皇子府,罗晨曦便笑道:“我们今儿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吃不了兜着走’,晚上可以继续吃螃蟹,还能让相公和师兄也一饱口福了。”

季善也笑,“七皇子妃给我们的回礼倒比我们带来的礼还多了,咱们今儿可真是又吃又拿,赚大发了。就是我这会儿再想到之前与七皇子妃说的话儿,有那么几分后悔,到底我与七皇子妃交情还没到那一步,不该说的,回头若是她告诉了七皇子,七皇子觉得我多嘴多舌,搬弄是非,可该如何是好?”

罗晨曦闻言,忙摆手道:“善善你多虑了,七嫂不会告诉殿下的,她娘家人都不在京里,如今府里又已添了好些姬妾,还有个是定国公府旁支的女儿,听说人生得极好不说,性子也好,殿下如今除了正院,就数那一位屋里歇得最多了。所以七嫂才在自己家里都不敢哭呢,就怕隔墙有耳,转头就传到旁人耳朵去了。”

“她体贴殿下,又不肯告诉殿下,且‘至亲至疏夫妻’,有些话其实也不好告诉殿下,所以日日瞧着都众星捧月一般,其实能说贴心私房话儿的,一个都没有;肯像善善你这般推心置腹开解她的,就更是没有了,她心里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告诉殿下?纵然告诉,也肯定都是好话儿,你就放心吧。”

季善咝声道:“晨曦你之前不是说过,七皇子与七皇子妃很是恩爱,他府里是最清静的吗?我今儿瞧着也的确清清静静的,没想到竟然也姬妾成群吗?难怪七皇子妃气色那么差,脂粉都盖不住,心情也那么压抑低落,话都没说上几句,竟就哭了。别说她这个阶层的贵妇人了,就是我当初在博罗接触的那些乡绅家的女眷,养气功夫都不止如此,也真是难为她了。”

罗晨曦听得叹道:“她也是压抑得狠了吧?之前分明好好儿的,结果一夜之间,儿子不是自己的了,丈夫要分大半儿出去了,连家都不再是自己的,便是她正院服侍的人,如今都不敢全然相信了,指不定当中就有谁的人……这日子想来,也真是没意思。那种心里时刻都压抑着,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哭一场的感觉,当年我娘去时,我再了解不过了,正好我这几年与她相处下来,她也算信得过了,你也算是自己人,她可不稍微有了个小缺口,便再忍不住决了堤吗?”

“我就不信七皇子一点感受不到她的苦楚。”季善半晌才道,“还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过枕边人的伤心与痛苦呢……”

罗晨曦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道:“主要还是七嫂从来没与殿下说过,怕他再添烦心吧?却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了。希望今日过后,她能别再那么隐忍,别再那么焦虑吧。可又怎怪得她焦虑,将来便真大家都得偿所愿了,定国公府能出一位皇后,就能出第二位;便珞哥儿届时名不正言不顺了,定国公府也可以再有其他皇子,她家世也不显,个人能力也不显,又拿什么去争呢?”

季善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要替她焦虑了。所以再是金尊玉贵又有什么用,平平淡淡才是福啊,只盼七皇子能多体谅她,将来也护着他们母子吧。”

“如今其实听来看来,殿下心里倒也不是没数,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也只能日久见人心了。我们往后多来陪七嫂说说话儿吧,也省得她心思太重了,时间一长,难免郁结于心。”

“嗯,于公于私都是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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