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便都有些讪讪的。
他们的确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路家与孙家又有什么矛盾,但这种事他们不劝,难道还火上浇油不成?肯定得两边儿劝啊,不对,他们刚才好像净劝冬秀妹子/他姑奶奶了……
就有人开始劝孙老太婆了,“孙老太太,既然人主人家不欢迎您,您要不还是先回去,改明儿再来?这么大喜的日子,还这么多客人在,也不能闹得主人家不痛快不是,那您可就不是来道贺,是来砸场子的了。”
“就是,您若是诚心修补关系,就改明儿再来,诚心的与冬秀妹子说,她是个讲理的人,只要您诚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相信她总能谅解您的。”
路舅母立刻道:“不,你还是别再来烦我妹子了,我们两家的仇恨这辈子都化解不了的,大家以后仍然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什么关系都没有!”
孙老太婆没想到局势这么快便对自己不利了,也是,到底是沈家和路氏的地盘儿,如今她儿子又中了案首,正是人人吹捧的时候,人们当然要向着她。
但她不怕,就不信路氏有脸把当年她与她儿子那段旧事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她几十年的老脸可要往哪里搁,她儿子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孙老太婆立时道:“我明明就是你们的亲姨妈,跟冬秀你和你哥哥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怎么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们这样狠心绝情,连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的!厚朴媳妇你也是,这么亲的人,让你一说,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就是当年我们家穷,借了你们家的银子一时还不上,你们家却以为我们不想还,想赖账,就发了狠,说再不认我们这门亲戚吗……之后我几次登门要还你们娘银子,你们娘却几次都把我赶出去,我能怎么着呢,只好再不登门了。”
“可今儿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寻思着我当姨婆的怎么着,也该来给侄外孙贺个喜才是,这才又厚着脸皮来了,谁知道……哎,我好歹也是长辈,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年活头了,难道真要等到我死那一天,你们才肯原谅我,再认我呢?”
说到后面,眼睛都红了,一副要哭还要忍着的样子,旁人瞧着,实在没法儿不动恻隐之心。
心里却是快要怄死了,要不是老天爷不开眼,偏让沈家的小崽子中了案首,自家两个孙子却连童生都没中,她才不会来受这个窝囊气呢!
孙秀才的两个儿子自上次在县里的贡院外嘲笑了沈恒一通,转头沈恒便中了头名童生后,在家只差气死,日日都要痛骂沈恒几次,咒他几次休想中秀才,心里才舒坦些。
偏偏沈恒让他们那样日日诅咒,竟然还是中了秀才,且还是案首,自此前途会如何远大,傻子都知道。
这下孙大孙二都蔫了,懒得再咒骂了,反正他们再怎么咒骂都没有用。
轮到孙秀才夫妇与孙老太婆着急了,如今沈恒虽是案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秀才,倒还奈何报复不了他们,毕竟秀才在普通百姓看来是大人物,自家人却知道,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想做能做的事也十分有限。
所以这么多年孙秀才母子才会一直没对路家和沈家怎么样,固然是因为心虚理亏,更多还是因为他们没那个能耐,两家可都不是什么一穷二白,无人无钱的人家;孙秀才的岳家也并不是什么豪门巨富,不过就是在天泉县里有几间铺子,算是寻常富家而已。
若对付两家的代价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太划不来了。
可等沈恒中了举人、进士,再做了官,哪怕只是做个知县,要报复孙家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不然怎么会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一说?
尤其孙秀才母子比谁都知道当年路家到底对他们有多好,为他们付出了多少的钱财精力,自然当初为他们付出了多少,这么年就有多恨他们;孙秀才的娘子也比谁都知道,当年自家是如何以财相诱,横刀夺爱的,换了谁又能不恨?
这才会有了今日孙老太婆忽然登门道贺这一出。
孙秀才夫妇自是不可能登门,把自家的脸让沈家和路氏踩到脚下的,可老娘的脸面却算不得什么,且老娘好歹是长辈,当年的事路氏也断没有脸当众说出来,那丢的可就不止是路家和她自己的脸,更是沈家和她儿子的脸了。
那他便只能让老娘进门。
如此都知道老娘是路家的姨妈、沈恒的姨婆,知道孙沈两家的关系了,以后沈恒要是真做了官,想要报复自家,就得有所顾虑与掣肘,以免别人说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了。
到了这个地步,孙秀才知道交好沾光都是绝不可能的了,只要十年八年内,能让沈恒不报复他们,那便已经足够了。
等到十年八年后,他两个儿子也该中了,就不信他考运不佳,屡试不中,二十出头便已经是秀才,却直到如今仍是秀才,他两个儿子也会跟他一样,总有一个能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