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小明面上仍无表情,但从他握紧而颤抖的拳头,还是能看出他的温怒。
商韬尴尬地傻笑,他熟知王小明,就像王小明熟知他,两人都尽心为对方考虑,想要对方好好活着,谁能说服不了谁,所以面对王小明的温怒他也无从宽慰,最终只能化为嘴角无奈的笑。
他对王小明的计划不赞成,明知王小明不会理会他,但他还要出言,因为他之出言,是向药王拓与萤讲。
药王拓是他的神交好友,他已经看到药王拓壮年而白发苍苍,为了毫无根据的谋划,已经付出了半数修为数十年阳寿的代价,再深入进去,药王拓更可能难以安生。
萤更是,她是源头孕育之体,若按王小明的计划实行,药王拓还有一线生机,但她必死无疑。
他不想两人有事,所以他必须出言。
再深入的原因还有一点,王小明亦是源头孕育之体,他之能量与源头同本同源,所以无法对源头造成损伤,若商韬能劝得两人不参与进行计划,王小明就算再想毁灭源头,也毫无办法。
终究结底,是他不想重视的人出事。
他重视他人,可他人亦重视他,当药王拓知晓他又要以身做局,神情立刻激动起来,愤慨激昂地说:“你又要独自去承受了?难道我药王拓在你眼里就只是贪生怕死之徒?连跟你同生共死的资格都没了?”
“你要死,死得轻巧,那我呢?未来每日睁眼闭眼都在自责,悔恨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听你话的撒手而去。当年你出事之时我没得选,但现在机会选了,你还让我走开?”
“你看我现在,像六十还是七十,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觉得我还会怕死吗?”
“商韬,我将你当做毕生挚友,你当我是什么?遇到事了你让我躲开,我就是无法共患难的小人吗?”
药王拓最后几句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话说完已经满头白发的他老泪众横,但男子的尊严不想别人看到落泪的样子,他默默转过身。
无声泪下,眼泪滑过他已经满是皱纹的脸,就像喝河水流经沟渠。
商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扭头看向萤。
萤看起来不是很激动,她先问:“你还会死?”
商韬点头,他虚无的手盖在萤的头顶,虽然无法触碰到,但仍跟以前一样安慰道:“但你会活。”
萤毫无喜色,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商钦不会死?”
商韬默然,半晌才回答:“他不会死。”
对于商钦,他的感情复杂,无法用一种情绪理清。
恨,是有。当年商韬将对源头的最后一击交与商钦,是因为对他推心置腹的信任,这里面有兄弟之情,也有袍泽之义,但商钦呢,却为了力量将他献祭给了源头。
在二十二年被献祭的那一刻,他看向商钦的眼里全是恨,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装不满,但在长眠古灯的这二十二年里,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恨意慢慢也少了,甚至他还开始理解商韬。
一切为了商国。商韬承载的太多,他身上承载的是整个商国的未来,商国对于他就是大义,为了这份大义,兄弟也不得已要牺牲。
他当时应该也有痛苦,商韬想起年幼的时候,是商钦教他写字挽弓,也曾在他生病的夜晚,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那时候的商钦脸上是心疼的痛苦,与在源头那一刻是如此像。
他也曾有真挚的兄弟情谊,只是终究抵不过心中大义。
商韬这一生,为兄弟鞠躬尽瘁,已经算是还尽了兄弟之情,剩下的就算是理解,也只有仇了。
情已偿,仇本该也报,但如果报仇要再搭上这些至交好友的性命,他做不到。
商韬在心中叹气。
萤在听到商钦不会死之后外表情绪并未如药王拓那般激动:“然后呢,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浑浑噩噩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