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哲走进别墅,顺手扯下西装领带扔在沙发上。
陆安迪正站在靠山的露台,对着山间林木青碧,雾气升腾,偶尔传来鸟语之声,景色确实让人迷醉。
安以哲笑容迷人地向她走去,她长发飘逸,从美景中回眸,恰如一幅画。
“不好意思,刚刚路上塞车,让你久等了。”他来到她身边,“听到你进入决赛,我也很高兴,来一杯庆祝下吧!”
露台本来就是适合吃茶喝酒赏景的地方,他开了一瓶红酒,“cheers!”
陆安迪接过酒杯,再次委婉地说:“谢谢,不过我只能喝一点。”
她对他一直有所提防,从来不敢太过大意,安以哲看她端着酒杯,眼中笑意更深,却十分体贴地说:“这酒度数稍高,我想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不愿意在我面前喝醉,所以你随意,我也随意吧。”
陆安迪瞥了他一眼,内心竟隐隐闪过一丝内疚,毕竟他并不知道她真正提防什么,相处几个月,他也并没有真正过分过。
而且无论白麓湖还是范斯沃斯奖,她都应该感谢他。她看过那个奖项,比她想象的更严格,也更有影响力,她在与全球许多年轻而富有才华的建筑师比肩。
皆因他的赏识
她笑了笑,与他碰了杯,说了声“cheers”,竟然一杯干了。
安以哲微微吃惊。
想不到在就要揭开真相的时候,她竟然对他放下防备。
山间的雾气弥漫过来,仿佛就要越过露台,两人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安静与默契,令眼前景色都带上了另一种朦胧的美。
“去签个字不用多久,我们不赶时间。”安以哲看着这雾气,酒意慢慢涌起,眼神竟有几分迷离:“难得你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我突然很想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陆安迪愕了愕,但她看到安以哲已经进了状态,也不忍拒绝:“好。”
安以哲说:“你有听过有关我的传言吗?”
陆安迪:“什么传言?”
“他们说我是安世镇的私生子,其实我不是,我只是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孤儿。”
陆安迪忍不住惊讶,安以哲凝视着她,跟着说:“圣心孤儿院。”
陆安迪的心跳了一下,却默默转身拿了酒瓶,替他杯里倒酒。
安世哲看着她在面前低头款款,只觉她从未有过此刻温柔,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却又立刻隐去,开始说他的故事。
“我在圣心孤儿院长大,你可能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可以带你去。
即使在那种地方长大,我从小体格健壮,而且顽皮、倔强、叛逆,还有一点暴力倾向,喜欢用拳头多于说话,所以那里小孩虽多,但我没什么朋友。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
他爸爸经常到孤儿院来,我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因为每次他们来了之后,院里就会发很多东西给我们,但我不喜欢有钱人——我曾经有过一个说得来话的小伙伴,但有天被一个有钱人领走了,这让我很孤独。当我开始在学校里上学后,也受到孤立和排挤,所以我不喜欢任何人。
但这个有钱人有点不一样,他总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头发很黑,皮肤雪白,穿着带花边的裙子,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我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简直像假的,但她咯咯笑着,叫了我一声‘哥哥’。
从来没有人那样对我笑,用这么软软的声音叫我‘哥哥’。
那天我被院长叫在院子的大树下罚站,因为我在学校打了架,回来还不愿意听她说教,她说我要好好静一静心,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站了很久,那个小女孩从院长室里溜出来,给了我一颗大白兔。
那女孩说,哥哥,听说你在学校打架了,是因为别的小朋友来抢你的东西吗?你不要伤心,我这里有一颗大白兔,爸爸每天只让我吃一颗,我把它给你吧。她陪着我说了许多话,说幼儿园里的糗事,还有她听过的童话,最后还说会把每天的大白兔存起来,下次来一起给我,这样我可以分一些给别的小朋友,他们就会跟我好好做朋友了。
她总在周末来,所以我总在周末等她,她给了我很多糖,都是她一天一天地存起来的,当然我也没舍得给别的小朋友。她特别喜欢那个满是白色菊花的花园,因为那里有一架秋千。她喜欢荡秋千,每次她在秋千上快乐地笑着叫“哥哥”的时候,我都会小心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天使。
有一次她实在太开心,竟然张开了双手说,哥哥,我要飞了,那一瞬间,我吓得胆都跳了出来,她真的飞了出去,我扑上去抱住她,幸好我身手灵活,反应够快,她没事。
我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出院那天,她爸爸,也就是那个有钱的男人,认真地问我,如果小彤是你的妹妹,你可以永远保护她吗。
我说,我可以,她是我的天使,就算用生命保护她。
从那天开始,我成了安以哲,不但有了妹妹,还有了父母。
他们对我不错,我年少不懂事,他们也为我操过许多心,其中最操心的一次,是在以彤十六岁的时候,我失手杀死了一个骚扰她的混蛋,那混蛋的爹有钱有权,就是我父亲也护不住我,赔钱、让出利益自然不必说,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他把我送去了美国读书,一去就是六七年。
而我万万没想到,我刚刚回来,就看到她成了植物人。
你能想象我那一刻的心情吗?我差点就要情绪崩溃,悔恨自己没有早两天回来,更憎恨那对让她出事的男女,我想报复,但我父亲不允许,那个男人姓洛,在欧洲有私人武装,如果我真的动手,必然遭受反噬 ……至于那个女人,我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居然可以让我妹妹这么伤心。”
“当然,我也没有费心好好调查过那个女人,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因为她无论长什么样,都不可能跟我妹妹比,我不愿意抬举她。 ”
他看着陆安迪的脸,她居然还能那么镇定。
“我跑到那个男人宁德路的家里,在那里,我亲耳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原来那一对令我伤心出事的男女,竟然是亲兄妹,狗血吧?”他看着她笑了笑,“后来我就极尽其力地威胁他们,最后收了他们的工作室,男人滚回欧洲,女人不知所踪——”
陆安迪沉默了一下,说:“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在美国休斯顿医疗城最好的医院里待着,靠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维持生命,全球最权威的专家会给她定期会诊。有个人陪着她,每天给昏迷中的她讲她喜欢听的童话,那个人叫史威廉。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一直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