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的客人看见了,好些人问他,老板你的烟过期了吧,烟盒咋能旧成这样。
他只是抬头瞥一眼,不说话,又继续拿一支出来,边抽烟边雕木雕。
有熟客跟他处久了,知道他沉默话少,人却爽快。陈烟桥不在意零头,说抹就抹了。熟客酒足饭饱,扔给他一包新的,“老板你抽我这个,也是长白山,送你了。”
陈烟桥说句谢了,下回照样是那个破得不行的烟盒,熟客也照样送他烟,是男人间的友情。
久而久之,大家便不问了。
只有谢别巷问他,他答了。
谢别巷大笑,“你说你是何必呢?”
陈烟桥反问他,“你又何必呢?”
谢别巷半年前离婚了,他和宋棠杳之间,早就没了感情,两人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早晚而已。
提的时候,是每月一度的在宋家团圆日,儿子被他岳父岳母带着练书法。宋棠杳敷着面膜,谢别巷接过她手机里的吹风筒,轻轻柔柔替她绕成合适的卷度吹干。
等吹风筒安静下来,像山雨欲来前的宁静,宋棠杳在镜子里看他,“有话跟我说?”
谢别巷开口前想了许多,最后就三个字,离婚吧。
宋棠杳说,好。
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了片刻,谢别巷握她肩头的手越来越紧,宋棠杳伸手反握住他的手,刚有回应就被丢到床上。
既陌生又熟悉的感受,岂止是酣畅淋漓。
最后谢别巷纳了闷,明明当年是真切地爱过她,两人是怎么到了今天这步。
那时候陈烟桥当了逃兵,他一个人撑着工作室,还在拉投资。明明刚挂了电话还愁肠百结,见了宋棠杳进门却忍不住撩她,问她看上什么作品了,冲她这颜值打对折。
宋棠杳由他陪着转了一圈,我是来投资的。
谢别巷目瞪口呆。
后来,他浪子天性不改,宋棠杳十足的大小姐脾气,随便同哪个女人多讲两句话就要跟他吵至分房睡。宋棠杳还总一副清高不屑的模样,谢别巷是跟岳父出席不少场合,自觉从无名小卒到今日地位,跟他自己天赋努力分不开。吵架时候互相说些伤人的话,每每宋棠杳气急败坏提起来,谢别巷便觉得低人一等。
想当年她看他才华横溢,他看她千娇百媚。
如今只剩平静,镜子都没破裂,人已经散了,他们都知道永远不会有破镜重圆了。
谢别巷的岳父丝毫没有为难他,直说离吧,别耽误我女儿。
两人便消无声息地办好了财产分割,一部分折成资金,一部分由着宋棠杳拆分,宋棠杳对画廊有感情,又顺便分了些版图。
谢别巷重新整合现有的资源。
等过了几个月,宋棠杳挽着投资新秀出席拍卖会,谢别巷建立lt婉.别gt漫画工作室高调进军漫画市场,有人说他是为了捧那个叫婉央的新人。
只有谢别巷身边人清楚,他离婚前彩旗飘飘,离婚后反倒一心扑事业上,开疆扩土。
以前只做高考的美术培训,现在在成都又建了个叫lt上.善gt艺术培训院校,规模颇大,号称堪比大学前的最后一站艺术圣殿。年龄段从学龄前儿童到艺考考生到工作白领,甚至连退休老人都有专门的夕阳红班,外带去意大利的艺术旅行团。
这次回成都,就是谢别巷喊他,说作为烟.巷的创始人,好歹参与参与重要的剪彩活动。而且关于川美对接这一块,除了谢别巷一直合作的教授,卫晴也出了力,说卖陈烟桥一个面子。到时候剪彩活动,卫晴和他们以前导师刘归吾都会去。
陈烟桥如今这般,更是犹豫。谢别巷不再开玩笑,说老陈,你当回来散散心吧,教一段时间幼儿园小朋友,体会体会人间真情,时间长了哥们儿真怕你出问题。
谢别巷是真的怕他失心疯了。
两年前,陈烟桥处理完余婉央的事情就不见了。
之前谢别巷好说歹说,劝他回烟.巷重拾刻刀,当个管理层也好。陈烟桥嘴上说自己荒废了这些年,态度却松快些,给他寄的那些东西他都有试着学一学,对烟.巷和圈子里的其他新闻不再是漠不关心。
谢别巷过了些时间,再打电话问他,才知道陈烟桥悄不做声卖了哈尔滨的店面,去石家庄重新开了家,他说他刚装修好还走不开。
谢别巷问他之后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在这儿等她。”
“她不回来呢?”
“她总是要回家的。”
陈烟桥又托他帮忙问问冯淼。
他俩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别巷这些年商人当惯了,没听过这样不计成本的赔本买卖,连带提起冯淼的怒气一起发了,火大得很。他说你搞了半天,连人都找不到就去开店,还不如先回烟.巷,联系上再说。
陈烟桥说,就在这一直等她。
谢别巷又讽刺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守株待兔是蠢人干的事。
两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
到过年时候,陈烟桥又悄不做声回来了,约他喝酒。
谢别巷看他一副以火锅店营生的本分模样,已经放弃劝说他回烟.巷了,心平气和许多。
“还是没找到?”
陈烟桥脑子里回想起来,满怀欣喜地在她楼下,看见她同沈柯亲亲密密地走被泼的那盆冷水。
他就光抽烟喝酒不说话,谢别巷了然,陈烟桥这样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跟他毕业典礼上给冯淼拨穗看见那个小男孩一样,还不如找不到呢。
谢别巷拍了拍他肩膀,陪他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