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侥幸活着。”
“除了你老婆,你家其他人呢?”
“都在成都,没事,”陈烟桥顿了顿,还是纠正了她“是女朋友。”
倪芝闻言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他面容不老,五官还算俊朗,但蓄着胡子,胡子造型虽好,他修的不勤,周围胡茬长出来破坏了造型,容易显得凌乱又不修边幅。
而鬓角的斑驳给他添了一身沧桑落拓气,还打扮老气沉沉,黑色的外套灰色的里衣,脚脖子是松紧腿儿的运动裤,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贵庚?”
“34。”
十年前,不过与倪芝同龄罢了。
难以想象是如何从这样血气方刚的年龄一直单了十年。
她想起来自己刚才看到的颇有姿色的女人同陈烟桥一番告白。
“干嘛拒绝她?”
陈烟桥半叼着烟,眯着眼睛看她。
“不关你事吧,”他粗声粗气,语气不满,“问你该问的。”
倪芝就自顾自地说,“前段时间微博上疯传了一封信,一个男人写给汶川地震丧生的女朋友,《对不起,我要去跟别人结婚了》,他为去世的女朋友守了七年。没想到还有更情深意重,你这是现代版的十年生死两茫茫。”
陈烟桥也没什么反应。
“真为她守了十年?”
见陈烟桥不说话她锲而不舍,“追你的女人挺多的吧,这十年间都没谈过?是想以后还单下去?”
“没遇上合适的罢了。”陈烟桥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你再问这些有的没的,就别聊了。”
“你一四川人为什么跑哈尔滨来?”
陈烟桥还笑了一声,觉得她问题无聊至极。
“哟,那你是哪儿人?”
“石家庄。”
倪芝的口音,东北味儿不重,像是染上的口音。
他等倪芝回答完,也不说话。倪芝知道,他这个问题是算回答完了,又避过去了。
“那你开火锅店有什么说法?为什么悬凭吊牌匾,这家店有怀故人之意吗?”
“开火锅店是祖传手艺,靠这个吃饭而已。”
原本在她想象中大有来头的故事,居然这么简单,倪芝难以说服自己的猜测。
“真的?就这么简单?”
“电视剧看多了吧。我十岁就跟着在自家火锅店打杂帮忙了。”陈烟桥似乎是觉得她的问题可笑,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他说了这么多句,唯有这句,让人觉得真实度最高。
直到陈烟桥一支烟燃尽了,倪芝问了不少问题,又觉得什么也没问出来。
眼见他要走,倪芝又转了口风,“你真不考虑做个访谈?”
“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刚才说的,”陈烟桥语气充满着警告的意味,“只是数据,我才同意的。别的想都别想。”
他眼神也透着危险,看着倪芝,上下肆意打量。
访谈的意义和数据调查完全不同,比如经历了地震,答案不是是和否,而是一个口述史,记录当时的感受,远不是这样简单的选项能代替的。
不过对倪芝而言,都差不多,她不过是想拨开他不能说的沉痛。
陈烟桥的眼神危险而不寻常,他见倪芝眼珠转了转,他忽然就一身煞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摁住她,“你录音了?”
“没有。”倪芝下意识答了,同他对视几秒,见他还是虎视眈眈的模样。
她拿起手包,底朝天一股脑儿倒在长凳上,她包里东西不多,钱包、粉饼、纸巾、口红、手机之类的,有支眉笔顺着缝隙掉了下去,又有支口红咕噜噜从长凳边缘滚了下去。
倪芝也不管,从里面把学生证用指尖夹出来,把手机锁屏开了一同递给他。
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
她学生证里还用的是几年前的照片,那时候刚同沈柯分了手,为了剪一本书,看着剪刀,不知哪儿来的怒气,对着镜子胡乱剪了个狗啃一样的短发。等后悔了,只能剪了个刚过耳的短发弥补,没有现在卷发的柔和,显得冷面而瘦削。
但五官是不变的,尤其是她标志性的丹凤眼。
写得一清二楚,滨大社会学,学制贰年,入学时间二零一七年九月。
陈烟桥连手机一并还了她,一个学生证只让他信了一半,又查了一遍手机。
看她一眼,语气里的戒备放下了,“访谈也得尊重当事人意愿吧?”
“恩。”
倪芝低着头收东西,俯身捡了滚落地上的口红,她低头时候头发往两边散落,露出形状优美的后颈,一片雪白。
长凳上还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护垫在包夹层里露了个尖儿,陈烟桥没帮她捡东西,他之前眼神也没刻意回避,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