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点头,把衣服递还给了许侯,转身向屋内走去。
“琛儿!”
许琛应声回头,却看许侯用手指了指窗户:“原路返回,别吓着归平。”
许琛了然,对着许侯笑了一下,走到了窗户前,翻身进了屋。
许侯看着许琛的那个笑容发了呆,在他的印象中,许琛一直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挑不起他的情绪,可他毕竟是个孩子,这样的笑容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九月底,历时两个月的兵部彻查,随着皇上的三道旨意而尘埃落定。
其一,兵部尚书陈丘自请辞官,皇上念在陈丘为国操劳十数年,保留了他一等忠勇伯的爵位让他留在临安养老,同时将他外放的嫡子调入礼部。
这一贬一升,看似陈家依旧荣耀,但其实已无实权,陈家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临安,只要当今皇上在位一日,忠勇伯陈家便再无复起之日。
其二,冯墨儒恪守钦差之职,洁身自好,着代行兵部尚书之职,入内阁行走。
说是代行兵部尚书,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熬过几年不出差错,冯墨儒就是下一任兵部尚书了。
其三,定远侯许叔亭奉命押送军资前往北疆草原,犒赏长羽军。
兵部大乱,安抚军心是必须的,毕竟仲渊的边境还需要长羽军来守护。
许琛却并不怎么关心朝中的改变,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件事:他要去草原了。
那一日大朝会结束之后,许侯领旨归家,晚膳之后许琛敲了许侯的门。
“不知义父准备何时启程?”这些时日许琛跟许侯说话时明显没有之前那样拘束了。
“收拾妥当便出发,也就这两日吧。”许侯回答。
许琛点头道:“寒冬将至,草原一定很冷,我求凝冰姑姑做了两副护膝给义父义母,还请义父帮忙转交。”
许侯看着许琛,眼带笑意地说:“我的我收下了,至于你义母的,你自己给她。”
许琛有些吃惊:“义父……您是说……”
“对,这次你跟我一起去。”
“真的吗?”许琛不敢相信。
许侯摸着许琛的肩:“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出发时要是收拾不完我可不带你了!”
“多谢义父!我这就去!”许琛的兴奋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就出发去草原。
三日之后,车驾从侯府出发,出临安城一路北上,往草原去了。
“少爷,这里是风口,小心着凉。”归平将大氅披在许琛身上。
“临安城应该没有这么冷吧?”许琛不知道是在问归平还是问自己。
“回少爷,自然是这北疆草原更冷一些。”归平站在许琛身后回答。
许琛没有回话,手里攥着一个平安符静静地望着临安的方向。
那是临走前夏翊清送给他的平安符。
……
许琛启程的前一日,书房中。
夏翊清:“知白,这是之前皇后娘娘给我的平安符,你这一路北上,途中不知会遇到什么,这个还是给你吧。”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殿下更应该好好收着才是。”许琛并未接下平安符。
夏翊清一把拉过许琛的手,把平安符塞在了他手里:“当我是朋友就收下。”
许琛握着那平安符许久,终于还是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夏翊清笑着说:“这就对了!回来记得给我好好讲讲草原风情。”
……
“少爷,该走了。”归平的声音把许琛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将平安符揣在怀里,转身上了马。
此时距离长羽军驻扎地已经不足三日的行程了,因为许侯肩负着押送军资的任务,所以一路上并不敢过多停留。起初许琛还坐在车驾之中,但因为军队行进速度极快,许琛在车内被颠得七荤八素,便央求许侯要骑马。
然而骑马也很不舒服,脸被草原的寒风吹得生疼,大腿内侧又被马鞍磨到破皮,但许琛愣是忍住一声没吭,只是每晚休息之前都偷偷给自己上药。
终于在许琛的大腿被磨烂之前,一行人到达了长羽军驻地。
是夜,许琛在营帐里上药的时候,夏祎和许侯掀帘而入。许琛慌乱之中只顾得上把被子盖在身上,手中还握着药瓶。
夏祎见状立刻上前:“怎么回事?”
许琛遮遮掩掩,但夏祎一把掀开被子,看到许琛大腿内侧磨得几乎血肉一片,登时眼眶就红了。
“许!叔!亭!你就是这么照看儿子的吗?!”
夏祎轻易不生气,这一生气着实把许琛吓坏了:“义母,没事的,就是擦破了点皮,我抹了药就好了。”
许侯看到许琛的伤也是心下一惊,他想起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只是在马场骑了几圈便被磨破了腿,如今许琛跟着他骑了近十天的马,而且是以行军的速度骑行十天。许侯一时懊恼不已,弯下腰准备亲自给许琛上药,结果被夏祎一把推开。
“你那是拿刀的手,不是上药的手,去把素缨和凝冰给我叫进来。”夏祎毕竟是皇家公主,如今乍一见自己的孩子受了苦,性子里那点蛮横显露了出来。许侯自是知道夏祎的性子,再加上自己确实理亏,乖乖地出了营帐。
“义母,是我自己没跟义父说,您别生义父的气,都是我不好。”许琛小心翼翼地说。
“没事,让他外面吹吹风想想清楚!”夏祎还没有消气。
“义母……”
“没事的,我这里有医部的药膏,涂上之后就舒服了。”夏祎心疼地说:“你怎么不跟你义父说?”
许琛低声回答:“义父说过,行军之人不言苦。”
夏祎:“你又不是军中之人!瞎胡闹!”
“义母不希望我以后从军吗?”
“不希望。”夏祎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许琛不解:“为什么?”
“唉……”夏祎叹了口气:“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从军?”
“因为,我想替义父义母解忧。”许琛认真的说。
“琛儿,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去做选择。”夏祎放下药膏,看着许琛:“我们有我们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没必要为了我们而从军。什么子承父业的那种话听过就算了,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况且……”
“况且什么?”许琛追问。
况且一旦边境安稳,侯府肯定要交出兵权,军中和朝中势必会大清洗,那个时候的侯府会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测,夏祎自然不会舍得让许琛踏入这个权力的漩涡之中。
“况且你现在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夏祎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安慰了许琛几句就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初到草原触动了许琛记忆深处被尘封的旧事,这一夜他又做起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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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叔亭不是惧内,只是家中的事情确实都是长公主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