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哦对了,不知道知白怎么样?”
泽兰:“知……?哦您说许少爷,许少爷无妨,他每日晨起跟着长公主习武,身体自然比同龄人要强壮一些。今日许少爷照常入书房,看起来并未受昨日事情的影响。倒是殿下您,一定要好生调养,胎里带来的弱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夏翊清点头:“我自是知道的,如今又跟着姑姑学习了医理,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我每年入冬都会风寒发热,今年这一次症状已经很轻了。”
泽兰:“那也不可掉以轻心,殿下今日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可不要再在这里看书了。”
“……”夏翊清意识到之前几次在泽兰离开后的夜读原来不是秘密。
泽兰笑了笑:”殿下,快回去吧,奴婢看着您回去再走。”
夏翊清起身,今日他也确实精神不济,于是便听话地回到寝殿内。
泽兰确认夏翊清已返回寝殿后,才离开密室返回慈元宫。
四皇子又休息了两日才重回书房读书。
转眼已入腊月,阖宫上下都在为新年做准备。书房里只有大皇子夏衍清还能静下心来读书,就连平时看起来少言寡语的二皇子夏卓清这几日也活跃了几分,就更不要说本就天性活泼的夏婉清了。
穆飏见品墨斋众人着实无心读书,便干脆放开书本,给几个孩子讲起了坊间故事。许琛虽是每日出宫,但无非也是从皇宫到侯府的一段路,而这一段路也是在马车中,所以对坊间的故事也不甚了解。三公主和四皇子更是从未出过宫,每日身边都是婢女太监,从未知晓皇宫以外的世界,所以对穆飏口中的故事都感到十分新奇。
其实穆飏讲的都是一些民间家族中的琐事,无非是些平常人家的日常生活。但这些寻常生活对深宫中的皇子皇女们来说,是根本无法触及到的。穆飏此举,多少有些让他们知晓民间疾苦的意思。最起码如今品墨斋的三位,是知道他们所用的文房四宝十分贵重,若任取一样拿到民间典当,所得银两足够普通三口之家的百姓最少三年的吃穿用度。
腊月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是小年夜。
书房已经在腊月二十放了假,大皇子尚未出宫开府,还是住在容贵妃的承庆宫,每日各宫娘娘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二皇子生性不爱多言,顺贵嫔又是个低调的人,所以吟风轩相对安静些,只是如今顺贵嫔离妃位只一步之遥,一些应酬也是难免的。
皇后的慈元宫则热闹非凡。
慈元宫所有的主殿都是主子们的居所,正殿慈元殿是皇后用来正式会见的场所,阖宫觐见和命妇拜谒都在慈元殿,慈元殿两边的侧殿,一个是供宴饮使用,另一个则作为平时晨昏定省使用。
皇后的寝殿是慈元殿后方的披芳殿,三公主则住在披芳殿后方的琼华殿。年底是皇后娘娘最忙的时候,三公主也不多去打扰,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叠纸船,倒也自得其乐。
相较而言,临月轩实在是太安静了。
宫中人本以为德嫔会复起,可如今四皇子入书房三个月,除了皇后生辰那日,皇上再没有提及四皇子,也从未召见过德嫔。众人都明白,之前不过是碍于皇后的面子,皇上才开了金口。四皇子依旧不得宠,德嫔依旧复起无望,临月轩自然又被人抛到脑后。
不过这倒正合了临月轩两位主子的心意。
九年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更何况对于德嫔来说,那正是她最风华正茂的几年。十五岁入宫得皇上宠幸,一路走到嫔位也不过十七岁,可九年过去皇上再未宠幸,虽说这个年纪正是好生养的年纪,但是没有种子又能怎么样呢?
当今陛下对后宫之事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年宫中进了新人,又已经有了七皇子,皇上还会再想起她的几率很少了。这几年的时间她已经想开了,这是宫中大多数人的结局,从古至今后宫女子能安然到老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认命,才能在这宫中好好活下去。
四皇子更不必说,他本就“木讷”,不愿与人多说,临月轩越安静,他就越开心。每日早上请过安就回到偏殿,或是练字,或是读书,好像宫中四处的张灯结彩皆与他无关。
小年的晚宴是皇后赐宴,四皇子“照例”托病告假,德嫔便推说照顾四皇子也告了假。反正往年小年晚宴四皇子也都告假。区别在于,往年四皇子是真病,今年他并没有生病,只是他并不想见到夏衍清。
年前那件事毕竟还是在心里留下了刺,之前在书房还好,若留心的话总是可以错开的。可家宴上皇子照例要坐在一起,他避无可避。皇后身边的泽兰姑姑对那一天事情的缘由三缄其口,三公主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那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大皇子有意陷害,无论那件事的目的是冲着自己还是别人,总之大皇子并未如愿。
若是冲着自己,大皇子可能会再一次找机会,若是冲着别人连带到自己,那大皇子并未如愿后的气愤和郁结极有可能会算在自己头上。所以短期之内还是尽量避免和他相遇的好。
小年一过,除夕就不远了。除夕晚宴是躲不过去的,德嫔命人早早收拾妥当,带着夏翊清赴宴去了。除夕晚宴自申时起到戌时结束,挨过了繁琐的规制,夏祎看到在座的几个小孩子早已生了倦意,便向皇后请命让几个孩子去外间玩耍了。
大皇子在席间不动,二皇子也端坐席间,三公主畏寒躲在暖阁不出来,便只剩下夏翊清和许琛在玲珑阁外并肩走着。
玲珑阁是宫内宴饮的主要场所,今天阖宫众人都会前来,玲珑阁外间的步道上早早就被人清理干净了。许琛让随从跟在身后,自己伸手接过了灯笼。
许琛:“四殿下的风寒刚刚痊愈,还是不要在外走太长时间。”
夏翊清:“无妨,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每年冬日都会高烧一次。”
许琛:“既然如此更要好好保养才是。”
夏翊清拢了拢手中的汤婆子,说:“真的没事,知白,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许琛:“是那日关于大皇子的事吧。”
夏翊清默认。
许琛叹了口气:“四殿下,我本不该妄议朝政,今日是您问起来,我才说的。”
夏翊清点点头,他知道许琛一向为人谨慎不爱多言。
“此事我是听义母说的,大概是因为那段时日少傅在前朝参了容贵妃娘娘的哥哥崔大人一本。”
夏翊清无声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我低调行事便可以躲开宫中的这些事情,看来还是我天真了。”
许琛心下一动,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个明明应该像其他皇子一样无忧无虑在皇城中长大的人,竟然也会有和自己一样过得谨小慎微,一时心底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慢慢地说:“四殿下不必忧心,义母曾跟我说‘不要随意惹事,但也不要轻易怕事。’”
夏翊清笑了笑:“姑母历经生死,是个通透之人,她说的话,必然是没错的。”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便见凝冰前来寻他俩,想必是晚宴快散了,临别时二人互道了新年快乐,便各自回宫去了。
宫中各人都在自己的宫里守岁跨年,皇上留宿皇后慈元宫,夏祎带着许琛离宫回府,在各自热热闹闹的氛围中,仲渊开宇朝迈入了第十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