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确实发自心底地愤怒过。
打从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作为一个小孩子机缘巧合来到清华参观了那场数学竞赛,在他的心里,这所学校就是他人生实现理想的一个圣地。
可如果说孩童的信念还是纯粹的,那么放到成年人身上,这种来自于基本信仰的打击,才是最可怕的。
以至于那一晚,当年轻人自己一个人承受下所有眼前的挫折,冤屈,不白时,他都是难以反应过来。
那个晚上,贾思凯庄姚雍杰他们都不在宿舍。
手脚冰冷,连带着心底也寒冷一片的梁声一个人望着床板上上一届学生留下的物理公式,望着书桌上的那一座座金色奖杯,久久地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一旦一个真正出身不高的寒门子弟,遭遇这样不明不白的事,只能面临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就是现实吗?亦或是成年人世界的规则?
可这一切,又真的就是只有权势,财富,或是软弱地承受不该有的冤屈,并向他人的权威低头才能因此而解决的吗?
这个二十多年第一次正面涌上心头的人生大命题,令梁声沉默了。
这一晚,在清华园内熟悉的荷塘月色和泰戈尔大诗人的雕像下,他第一次睁着眼睛想到了天亮。
天一亮,他就得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个选择不仅事关他个人的前途,学业和命运,弄不好还要牵连一直带着他的姚教授夫妻多年的名誉,这样的结果,本就该是郑重思考过后的。
第二天,他就起了个大早又去了教工处。
他没真和教工处那边死杠到底,也没打算让姚教授一把岁数继续为他奔波。
事实上,自打背黑锅的第四天,他自己清楚教工处就是等着他态度强硬之下不接受一开始的结果,再打算给他实际处分之后,梁声的心里就定下了一个主意。
他找每年都固定留校的贾思凯帮他想办法留意着学校这边的动静,看看后续是否还有人找他没完没了地报复,并尽量不打算给姚教授两口子后续添任何麻烦。
自己则将实验室里原本就打算明年开题用,已经写了一大半的《孪生素数问题》论文都打了个包,又回宿舍收拾了自己那极少的行李,就自己去教工处领了暑期实践的报表。
赶上暑假学校留校的人本就很少,这事除了几个具体一开始知情的人闹的也不大,他面子上同意的干干脆脆,拎上自己的东西就直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