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作何打算?”
郭药师并未立刻回答,反而问道:“若是换了你又如何?”
两双眼睛定定对视,王安中心中千回百转,半响才道:“金军已在眼前,以城中这几万兵力,燕山府是注定守不住的。”
郭药师瞳孔一缩,声音低沉道:“你的意思是——降?!”
“不想死就只能降!”王安中压低了声音说道:“宗望将军以高官厚禄招降将军,已然显示了他的诚意,只是降金而已,既能保全性命,又能荣华富贵依旧,将军犹豫什么?难道当真和这燕山府共存亡不成?”
自然不是,他自认还没有活够,更不是什么舍身取义的大英雄,只是,他皱眉,“官家待我不薄。”
郭药师当年是大辽武将,降宋之后,深得赵佶的器重,海上盟约之后,封他做了武泰军节度使,年前更是加检校少保,同知燕山府。
可谓恩宠有加了。
王安中嗤笑,“将军何时变成这种愚忠之人了?良禽择木而栖,如此而已!”
郭药师还有些犹豫,“我本是辽将,之后降宋,如今又一次叛离降金,这……”他欲言又止。
王安中了然,这或许才是他拿不定主意的真正原因吧,数次背主之人如何能让人信任,他害怕的是落到温侯吕布那样的下场吧。
只是他心中也是动摇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是如此犹豫不定的神情了。
如今的他要的只是一根柴火。
王安中扬了扬手中信纸,道:“信是完颜将军亲自书写,足以证明他的诚意,一旦将军降金,信中所承诺的事情他们就不会不兑现,否则的话,金人诚信何在?日后还会有何人投靠金朝?”
郭药师沉默,他在房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狠狠一跺脚,沉声道:“那便降吧。”
王安中悄悄的勾起唇角,任务已经完成,金人答应的报酬到时候也该兑现了。
此刻已是深秋,这场大雨来的格外的罕见。
马蹄轰鸣,将豆大的暴雨之声都掩盖了过去,夜色苍茫,触目所及只能瞧见周围方寸之地。
这样的雨夜疾行对于在京师养尊处优惯了的禁军而言,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若非领军的统领也和他们一样骑着马在前方带头飞奔的话,现在怕是有无数人怨声载道了。
陆崇明很冷,也很难受,黑而厚的袍子被雨水打湿,紧紧的黏在皮肤上,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顺着鬓角发丝流淌而下,连视线都被雨水模糊了,只能死命是眨着眼睛。
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拉着缰绳的右手握的紧紧的,指节泛白,上半身微微前倾,稳稳的匍匐在马背上,好让又酸又疼的双腿轻松一些,也可以稍稍挡去迎面而来的雨水。
并非没有准备马车,身边的副官也几次请他上车,却都被他拒绝了,他是军人,最是知道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一支队伍的心。
好在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身体的锻炼,否则以原主那样文弱书生的样子,现在绝对是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暴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身边的副官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一次的劝说道:“大人!雨势太急了,众将士都很累,休息一晚再走吧!”
黑夜中,陆崇明目光如剑,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挥马鞭,头也不回的冲进雨幕……
天光发白的时候,朝阳初升,树梢屋檐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在阳光下反射着粼粼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