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殿秋轻袭而至,萧漱华宛如不期而遇的迤然雨雾,在破门而入的刹那迸出万钧杀机。
封沉善下意识地提起手中长离剑,却忽然感觉手腕一沉,相伴数十年的长离剑竟然一时间重逾千斤,在他的动作下依然纹丝不动。而桂殿秋已经精准无比地刺向封沉善身边的闻竹觅,封沉善心中一紧,迟疑了一瞬是否能救,却忽然看见闻竹觅唇畔一丝笑意,紧接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闻竹觅所在的方向一靠。
萧漱华双眼通红,一剑刺错也不收手,封沉善惊恐之余,凭着本能抬起双手,竭尽全力地合掌夹住萧漱华的剑,然而剑尖已经没入他心口半寸,险险逼近心脏,这时源源不断地渗血。
闻竹觅趁着两人僵持,抬手抓向封沉善的下颚,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手中却猛一用力,将他下巴一卸。封沉善果然吃痛,手劲一松,桂殿秋便狠狠扎进他心口,刺了个对穿。
他的行为过于诡异,连萧漱华也堪堪止住动作,震惊地睨他一眼,封沉善张着嘴,难以置信地侧目望他,却见闻竹觅微微地笑着,忽然喊道:“来人哪!萧氏刺杀封前辈了!”
这次萧漱华彻底反应过来,这崽子竟然是想一石二鸟,当即收剑回身,但他心中怨意深重,拼死也要拿了闻竹觅的命,然而闻竹觅原地不动,封沉善本已奄奄一息的身体却以常人不能想象的速度飞快赶至他身前,再度挡住一剑。
萧漱华濒临暴怒,一剑未中再来一剑,恨不能直接一剑洞穿两人,奈何封沉善的身法诡异至极,接连挡住四五剑也未让萧漱华得手。
包括孟无悲在内的侠客尽皆闻声而来,而孟无悲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赶至,正入眼帘的便是萧漱华刺进封沉善胸口的剑。
那一霎时,风雨瓢泼更甚。
孟无悲缓缓拔出腰间的玉楼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咬紧牙关,低声问:“为什么?”
萧漱华背对着他,狠狠地抽回桂殿秋,忍着喉口涌上的腥甜,满眼都是闻竹觅脸上故作的悲恸,他只能先对孟无悲置若罔闻,死死地盯着闻竹觅那张几无情绪的脸,阴森道:“闻竹觅,你有没有良心?”
接踵而至的侠客们很快挤开了愣在门口的孟无悲,满室狼藉中,封沉善难以闭合的嘴正往外汩汩地涌着血,而他的双眼已经失神,显然气息将断,萧漱华一手拎着闻竹觅的衣襟,声色俱厉:“闻竹觅,你跟着闻栩究竟学了些什么!?”
闻竹觅低着头,滴水不漏地注视着封沉善的尸身,眼神是显而易见的悲痛欲绝,接着望向孟无悲,小声道:“抱朴子...我没护好前辈。”
萧漱华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闻竹觅只觉得一阵剧烈的耳鸣,随后沉默地吐出口血,扯着嘴笑了笑:“你离开父亲又学了些什么?江湖第一呀。”
他这一语惊醒在场所有梦中人,众人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怖的事实——萧漱华已经杀了四个江湖前十,现在倒在他剑下的是薛灵妙死后的江湖第一人。
“闻竹觅!”萧漱华字字泣血,桂殿秋已经再次提起,孟无悲当然不会再纵容,当即上前一步,但闻梅寻比他更快,早已突破重围的闻梅寻几乎是瞬间便失去理智,长剑出鞘的刹那,响起她几近癫狂的怒喝:“住手——!”
萧漱华侧过脸来,桂殿秋紧紧地贴着闻竹觅的脖颈,他危险地眯起双眼,陡然不见了刚才的歇斯底里,只是轻飘飘地扫过封沉善的尸身,冷冷笑着:“本座有话问他,所有人,滚。”
闻梅寻还未逼近,身形已然一滞,一阵磅礴的内力向她倾然压下,在场大多人都不堪忍受,很快半跪在地,而萧漱华扬着下颔,病白的脸颊上犹然带着封沉善的血,握着桂殿秋的手上青筋毕露,缓缓地曳腕而起,剑尖颤巍巍地诣向闻梅寻:“本座问你,明蕊在哪?”
闻梅寻身子一颤,下意识望向闻竹觅,焦急地开口:“竹觅?”
实则她也不甚清楚明蕊的去向,这些事向来是由闻竹觅操心。
闻竹觅不负所望,平静地合上双眸,轻声道:“回萧师兄的话,明蕊师姐、明秋师兄、明月师兄,俱已过世。”
那一霎时,针落可闻。
闻梅寻瞠目结舌,拄剑的手蓦地一软,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连孟无悲也不自觉地一愣,脑海中难得再次记起多年前在云都执着他的手,步步婀娜生莲,引得万千倾慕的绝色美人,如萧漱华曾说,他们能在那时候养活自己都是三明出手,事后还受了闻栩的罚。
连他也暗暗觉得怅然,更何况是和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的萧漱华?
“怎么死的?”萧漱华咬着牙,问话一字一顿地从他唇齿里逼出,所有人都疑心他快把牙齿咬碎,因为他说这话时,竟然没忍住吐出口血。
那口鲜血格外艳丽,滴在地上的刹那,跪伏着的人都神色一变。
有人面露兴奋,有人面露忧虑,但终于开始有人蠢蠢欲动,窸窸窣窣的细响仿佛瘟疫一般很快响遍人群。
闻竹觅瞥了一眼封沉善已然合上的眼眸,低低地说:“为了你啊。”
“什么意思?”
“萧师兄不是最明白不过吗?”闻竹觅沉默片刻,“你杀了父亲,他们包庇你,当然是要死的。”
“包庇!?”萧漱华再次扬起巴掌,两眼通红得几欲滴血,闻竹觅被他拎着,活像个破布娃娃,肿着一边脸,快要比地上的封沉善还要了无生气。
闻竹觅向孟无悲递去一眼,冷不防地开口道:“抱朴子,你真的被策反了吗?”
孟无悲提着剑的手蓦然一颤,脚却没动。
他身后跪伏的众人都恍然大悟,焦急地望向他,此起彼伏地喊他:“抱朴子?”
抱朴子被策反了?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