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释莲从未见过封琳这样急切惶恐的模样,青年一身的红衣已是破烂不堪,他步伐踉跄,连凌昀飞步都再难运起,释莲看出他筋脉有损,内力亏空,还未等他奔近,已站起身来,向他行一佛礼:“封少侠怎么这么急?”
“救他。”封琳抓起衣袂抹了把脸,却将满脸血污的面庞擦得更脏,但他顾不得其他,纵是眼睫上都覆满鲜血,他依然揪着释莲的僧袍,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还努力粉饰冷静,“他有用,救他。”
释莲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燕还生,还是少年身量,眉目俊秀清朗,同样一身绯衣,不知是封琳的衣袍还是他本人的衣袍。
但他在浮屠修行数年,一眼便可看出此子已是无力回天,本身体质虚弱,腹部又有撕裂的伤口,耳朵亦被抓掉半只,恐怕是被猛兽伤及要害,药石罔效了。因此释莲只向封琳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封少侠,弃了吧。”
封琳怔然,愣愣地抬起头,看见释莲满是怜悯的神情后反而冷静下来,凤眸弯起一抹弧度,竟有盈盈笑意从中透出:“你不是不能救,释莲,你要什么好处,直说吧。”
“小僧的确不能......”
“我答应了。”封琳望着他,神情格外认真,“我答应入浮屠。”
释莲起初看重封琳,便是因他冷静从容,无论身处如何窘境皆淡然如常,永能保留最瘆人最冷漠的理智,当断则断,绝不流连任何虚情假意的生意往来。
“......”
太有意思了。原来梨花砚也是会如此失态的。
“好吧,小僧可以救。”他道。
释莲的救,是浮屠的秘密。
每一个进入浮屠,终生效忠浮屠的人,都会被下蛊,此蛊每月月圆时将发作一次,发作时奇痛无比,时常有人会因忍受不过而自行了断,而释莲会在每月初便把可作缓解的药准时送到,只要提前服下,这个月便可无惊无险地安稳过去。
除此之外,却可助人习武,一日千里,以及濒死之际,给人吊一口气。
无人可折断封琳的傲骨,因此他只是接受朝廷招安,却绝不肯入浮屠尽忠皇室。他是何其高傲的人,便如他所佩的长离剑——长离者,凤也。
封家有千万朱雀,却只出这一个凤凰。
“他...不入浮屠。”
释莲动作微微一顿:“小僧给你们下了两道蛊,您却要小僧只报您一人的名字,往后解药,也就只有一份了。”
封琳沉默,又问:“要命吗?”
“只会很痛。”
“一份就一份好了。”
释莲微微皱眉,还想再劝,又听封琳不耐道:“你若怕他泄露浮屠之事,不如把他记忆通通抹掉吧。”
“通通?”
“通通。”
“好。”释莲笑道,“但是封少侠,他不会是你的软肋吧?浮屠中人...可不能有软肋。”
封琳睨他一眼,沉默举剑,将少年本就伤重的半只耳朵齐根削下,长离剑上鲜血滴落,他步出寺外,鲜血仿佛在雪地流淌成河。
他红衣炽烈如火,在茫茫雪天里烧成一株红梅的颜色。
“他不是。”
释莲垂头笑说:“你可真狠。”
封琳拂开脸上与汗渍血迹粘在一处的头发,长身玉立,融雪和血水一道在他剑下,答非所问:“是不是快开春了?”
释莲道:“还未过年。”
封琳却不理他,沉吟片刻,道:“给他贴一张□□。此后,他叫燕还生。”
释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后来燕还生转醒,释莲在旁打坐,木鱼声声。
封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燕还生抬脸,懵懂而沉默。
“大胆。”封琳半蹲着身,缓然拔剑,雪亮的剑身映出燕还生温和陌生的眉眼,剑刃轻轻划上燕还生的侧脸,封琳缓缓动作着,刮去燕还生鬓角一小块头皮,“这次你跑了,我割你左耳,如有下次,命也不保。”
燕还生看着他,轻声问:“你是谁?”
封琳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丹药,正是释莲方才给他的第一月份的解药。
“吃下去。”封琳道,“这是‘一梦’,每月发作,我会每月给一次解药,你若再敢叛逃,休怪我不留情面。”
释莲眼睑略抬。
神佛在他们身后,端坐金台,宝相庄严。
佛光普照,却照不亮愚人的信口雌黄。
一片安静中,封琳漠然开口:“你名燕还生,是我封琳养的一条狗。”
燕还生缓然跪下,亲吻他犹带血迹的鞋面。
“是,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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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尽我笔力也写不出琳儿和斩春君百分之一的纠结感情。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