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暄伤得太重,孟醒做主令他弃权即将对上封琼的后一场,名次最终定在八十一,而封琼也因他弃权这一次跻身前五十——至于释莲,依然是保持他略胜一筹的惨胜作风,名列第十一。
七日已过,试剑会第二轮近在咫尺。
释莲早便和封琳说好,沈重暄力竭,只能找上孟醒,因而第二轮开始的首日,释莲便向前十座上的各位一行佛礼,笑如春风:“小僧斗胆,请诸位施主赐教。”
孟醒事不关己地哼了段小曲儿,眼神轻飘飘地撇向冯恨晚,于是另外八人也都下意识地望向冯恨晚,依照惯例,前十的较量是得依次而上的。
释莲踌躇满志,观众们拭目以待,唯独孟醒低头品茶,不动如山。
横空出世的奇才释莲,定然会把前十一番清洗,恐怕进去前五也是有可能的。
宋明庭已在名录上将他名字轻轻一划,再把释莲禅门圈出。经此一役,小至江湖新秀,大到百年四大门,都会对释莲和释莲禅门刮目相看,严阵以待。
释莲禅门,或可在这位手中发扬光大。成为大门派的要求并不算难,四大门也无非是门中有人能列在前十,倘若释莲能一举进入前十,再肃整禅门风气,恐怕今后就是五大门了。
...可拦在第十的怎么就是冯恨晚?
宋明庭叹了口气,释莲实在生不逢时,若是生在同悲山之乱刚结束那时候,或者冯恨晚已经死了之后......可惜了。
胜负未免也太直白。
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心中各有判断罢了。
宋明庭亲自压阵,众人屏息凝神,才见得冯恨晚晃晃悠悠地起身,朝着空气抱拳一礼,孟醒轻声道:“左边。”
冯恨晚嗤声一笑,转回身来也不曾再行礼,释莲自诩慈悲宽容,好脾气地向他微微躬身聊作敬意——然而,这一弯腰,却再没能直回来。
释莲手中持珠飞快,却见冯恨晚微微抬手,掌心向下,玩笑一般轻轻一压,释莲面上骤失血色,冯恨晚似没看出他额上冷汗,仍还笑着问:“倒了吗?”
孟醒朗声回他:“还差。”
冯恨晚淡然颔首,扭头朝孟醒笑道:“诶,内力的确不错,难怪能把你徒弟打趴。”
他俩对答如流,仿佛看不见周围人难看的面色一般,冯恨晚已化掌为指,压力全集中于释莲一点,台下仍有人没能忍住一口喷涌的鲜血,众人默契地退后数尺,才见释莲终于咳出一口血,单膝猛地跪下,狠狠地磕在青石所制的比武台上。
坐在一旁观战的燕还生忽然抬手,指腹在唇边一拭,擦去一点血色,闻梅寻和宋逐波亦是皱眉,面色苍白如纸。
只是旁观,他们已难受至此,可见被冯恨晚针对的释莲该是何等难捱。
释莲本是面白唇淡的温雅长相,这时已被逼得面色发红,青筋暴露,鲜血从他紧闭的唇间不可抑制地涌出,不要说还击,他连抬掌都困难。
萧同悲扶在剑上的手微微一颤,只从冯恨晚这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内力便可推断,他不如冯恨晚——那当时冯恨晚是为何要主动告诉他孟醒的去处?
“小和尚,你不错了。”冯恨晚忽然开口,他面上依然蒙着黑布,唇却扬着,笑吟吟地,“你是不是猜本座是在给沈小公子出头?”
释莲感觉身上压力稍减,再见到冯恨晚满是讥诮的笑容,他自恃内功深厚,从不把所谓江湖前十放在眼里,只以为除却当年抱朴子守真君,如今能做他对手的年轻一辈也不过碧无穷酩酊剑,纵是封琳也得逊他三分,至于乌啼月白剑主一代的老头子,他早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摘花客区区一个老瞎子?
太失策了。冯恨晚才是真正的江湖第一!
“小僧......不敢。”
冯恨晚笑意不减:“猜对了。你可千万要记得,不是本座要欺负你,是那个姓孟的假道士花钱请本座不要手软。”
孟醒在一旁笑意盈盈地帮腔:“是啊,七文钱一两的烧酒呢。”
冯恨晚空出一手往孟醒一指,孟醒当即一甩袖袂,飞身一跃,原本坐着的椅子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还打吗?”冯恨晚向他倾了倾身子,慢条斯理地和他数,“本座放你过去,你也会被酩酊剑揍得满地找牙,不是吓唬你,本座不爱动刀动枪的,酩酊剑可是逢人就拔剑,本座喜欢温柔点,像现在这样,酩酊剑就喜欢捅人窟窿,一不留神就丢命,还鼻青脸肿的,死相很难看啊。”
释莲是浮屠不世出的天才,即便是上一位释莲,也绝不是他对手,正因为此,释莲从不曾想过会被人当作玩物,碾压一般地羞辱,但他心性坚忍,知难而退,趁着冯恨晚和他说话,余光微微一撇封琳,封琳也不好受,同样面如金纸,向他轻轻颔首。
释莲双手合十,沉默片刻,开口道:“小僧不如。”
压力骤减。
冯恨晚笑得明媚,意气风发地向清徵道君一甩头发:“宋兄,是本座赢啦。”
宋明庭:“......我在这儿。你不要趁机对道君耍流氓。”
江湖前十已经数届不曾变动了,前几次好歹还能看见冯恨晚气喘吁吁地流血流汗,次次险胜,因此大家也只当他是垂死挣扎,从未往心里去。如今一看他这样欺负释莲,才算恍然大悟,难怪前十这么多年不曾变动,原来是这厮关上了前十大门,除非会后私斗和原本的前十丢了小命等人补位,恐怕前十还得这样保守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