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萧同悲所说,封琳赶到试剑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同程子见见了一面,孟醒已在试剑会露脸,酩酊剑的名头一顶,程子见当然知道他不是血观音的徒弟了。好在抱朴子和血观音乃同门师兄妹,如此孟醒回护血观音也可以辩白几句。
这时他正坐在程子见的房间里,捧着一杯清茗,毫不掩饰地假笑着。
“老夫也不太明白你们年轻人的事,”程子见双眼眯着,其中满是算计,封琳笑着垂首,故作谦逊地等他说完,“老夫只问一句,你有没有把握招安酩酊剑?”
“没有。”封琳难得直白,“身为大皖臣民,封某不能不直言。阿孟性格随他师父,偏好安于世外,不喜庙堂诸事。”
“当初你也是这样说斩春君的。”
封琳双眉微蹙,唇畔笑意显而易见地消失,连声音也冷下几分:“燕还生之事,难道不是程前辈算计封某吗?”
“老夫也已杀了苏凌歌作为补偿了。”程子见看他脸色不好,却不往心里去,封琳此子虽年少成名不可小觑,但始终只是一条背后阴人的毒蛇,在绝对强大之前,还不足被他放在眼里,“老夫年纪大了,却也不想被小辈算计,只好胡乱猜测一下...你也受过招安入了浮屠,为何要算计苏凌歌呢?因为他和酩酊剑龃龉颇深,你想使苦肉计,让酩酊剑更加信任你,所以你引来苏凌歌,本就没想让他活着走出梧桐镇。如此,对吗?”
“不止。”封琳明白眼前的是只老狐狸,不摆出诚意他是不会再相信自己了,于是轻笑一声,“他本该死得安安静静,阿孟不会发现他。”
“你需要酩酊剑为你做事,但不能让他为浮屠做事。”程子见冷笑,“斩春君已然忠于你一人,还敢贪图酩酊剑,你也不怕吃太多撑死自己?”
“错了。”封琳抬起眼来,眼底冷寒一片,“程前辈,您确实老了。”
程子见颜色一厉,却见长离剑忽地出鞘,格住还不及动作的白剑,程子见正暗暗心惊封琳武功竟长进这么多,却见封琳面色不善,嗓音冷冽:“天下前十,受过招安的应当不算太少吧,可是只你我二人身在浮屠,陛下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程前辈,封某尊您年长,却不是怕您。您依仗浮屠追杀血观音,我依仗浮屠力保酩酊剑,有何冲突呢?希望您能明白,和您合作的不是皇室,不是龙椅上的那位——是我。”
“......哼。”程子见狠狠地剜他一眼,气势却已弱下不少,“力保酩酊剑?怕是想独吞鉴灵剑诀吧!”
“我不干涉您的偏见。您也不必插手我的行动。”
“所以血观音究竟在哪儿?”
“我要求您保护阿孟了吗?”
程子见被他噎了个准,一时说不出话来,又见封琳掀起眼睑,冷然一笑:“但还是多谢前辈,否则我都不知道阿孟竟对浮屠这般了解,日后我得更小心了呢。”
“...你可接到圣旨了?这次试剑会......”
封琳不想再跟这老匹夫废话,懒懒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收剑回身欲走,只道:“晚辈已有抉择了,前辈安心看戏吧。”
他刚走出房门,便见一树苍翠之下立着两抹身影,燕还生犹带淡笑,他身旁的释莲则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这僧人生得如画眉目,天生一副笑模样,自成一派温柔。
“主上。”燕还生见他出来,率先迈出半步,微微侧身。
“别在外边这么叫。”封琳目不斜视,只向释莲点点头,“禅师久等了。”
释莲向他一礼:“阿弥陀佛,不久。封少侠请随小僧过来。”
燕还生眉眼带笑,也不恼封琳给他脸色,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直到穿庭过院,即将进去释莲房门,封琳总算不耐烦地转过脸来,蹙眉道:“你还跟着做什么?”
燕还生掀唇一笑:“琳儿还没给这个月的解药。”
封琳眉峰冷峻,随手丢给他一枚丹药,伸手轻轻一扶释莲:“走罢。”
木门便在燕还生眼前合上,燕还生依然唇缘衔笑,丹丸先在他唇上流连颇久,待得封琳方才指尖的余温尽数消失,才在他齿关启合中碾磨吞咽。他缓缓转身,抱着桐木琴就地盘腿而坐。
其实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疏离和等待了。
“您对斩春君太不客气了。”释莲耳力过人,听得门外动静,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指望说进封琳心里去,“他很忠诚。”
“你给的药好。”
释莲摇摇头,淡淡道:“浮屠门人都用这药,您和白剑主也是一样,小僧并未见您二人也如斩春君这般忠心耿耿。”
封琳动作微顿,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转口道:“还是说鉴灵的事吧。”
“封少侠,燕还生并不欠您什么。”
封琳正要翻开书页的手忽然用力,险些撕下一页,释莲声色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过片刻,封琳便安静如常,缓缓翻开书:“这是辟尘剑的入门心诀,我方才特意找清徵道君比对过。”
“您很有能力,辟尘剑从不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