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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暄说不出彼时心情,只觉得三年来他看孟醒时,总似雾里看花,他能见的孟醒的喜怒哀乐,是孟醒希望他看见的喜怒笑骂,而孟醒眉间眼底绝不轻露的信赖,即使是与封琳对望也不曾消减的防范和戒备。

他从不曾皱眉,他眼中只有轻淡如云的笑。

但沈重暄宁可他不笑,那笑太过虚伪,像画中神明被自作聪明的画师强抬了唇角眉梢,方勾勒出迎合世俗的一个风雨不摧、刀枪不入的酩酊剑孟醒,却自始至终作壁上观,高高在上地俯瞰人间,纤尘不染,高不可攀。

——直到孟醒说他会当真。

沈重暄确信自己见到了他眼里星辰明灭,烟云散却。

这一眼太惊艳,太心动,他一时不知该说别的什么,已听见孟醒气沉丹田,荡出一声笑来:“琼儿,你没听见你沈叔叔说饿了吗?”

沈重暄愣怔一瞬,只听见这句话在山谷中飘荡数回,最后仿佛落进一汪枯潭,砸起一声闷响——封琼遣来的一名小厮飞足连点,遥隔数尺,恭恭敬敬地一弯身,敬道:“小叔公,沈小叔,我家公子已在观棠楼设宴,只等您二位了。”

沈重暄暗自心惊世家底蕴,竟连一名小厮轻功也能如此了得,虽有逊于拂云身,可凭他眼力一时辨认不出来路,想来也绝非寻常路数。

“诶。”孟醒觑了那小厮一眼,听他竟有自觉唤沈重暄一声“小叔”,可见是个机灵的,因而面色和缓,但笑意虽明艳,话可不留情面,“小嘴挺会说道,想必很受琼儿信宠罢?”

小厮笑意仍旧谄媚,似乎只是个寻常仆人,说出的话却并不寻常,嗓音也略干哑:“琼公子是真正心系家族兴衰之人,堪当大任。”

“贫道竟不知封家盛衰,能轮得到一僮仆来操心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厮低眉顺目地弯着腰,看上去只是一普普通通的佞人,却不着痕迹地向孟醒凑去,“封家业大,道长也应能料到,若是封家势弱,其余三家势大,这江湖自同悲山之乱后好不容易得了几年太平,便又要……”

他话未说完,袖中匕首脱手飞出,直往孟醒心口刺去,却闻一声闷响,竟是替孟醒拿着拂尘的少年夺步而上,那匕首稳稳扎入拂尘手柄,少年眉眼阴寒,一路无言,这时方开口道:“找、死。”

小厮乍然抬头,却见孟醒遥遥立着,似笑非笑,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襟,而沈重暄已是勃然大怒,就着拂尘向他一扬,抬腿便是一记狠踹。敢行刺孟醒,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这小厮此刻回过神来,忙退身数尺,意图逃跑,沈重暄却不罢休,点酥剑离鞘,剑主盛怒,自当饮血而还。

磅礴的内力猛发,压力感倾然而下。

小厮身形不觉一顿,但见沈重暄飞身一跃,旋至他身前,左手仍提着那把拂尘,狠狠地往他心口一杵,小厮吃痛退却,又见寒光一点,封喉而去——

他动作并不复杂,与孟醒惯使的虚招不同,干净利落得仿佛是天生为杀而生的剑客,点酥剑佩仍有洗不净的血迹,血华猛绽,数滴鲜血飞溅剑身,恰与剑佩上的陈年杀痕相映。

这小厮自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沈重暄抬头,颊上亦染血色。

“唔。”孟醒信步走来,看似散漫,速度却极快,不过片刻便至他身前,抬袖拭去那几滴,一小片血花便在他雪白的袖袂盛开,沈重暄连忙避过脸去:“别擦了,洗衣服好麻烦。”

孟醒应了一声,却扳正了他脸,细细端详,沈重暄正要发问,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温热的气息瞬时将他裹住,耳边是孟醒哄小孩儿似的嗓音:“没看见、没看见,我家元元什么也没看见。”

“……”沈重暄觉得羞赧,下意识想挣扎,又怕孟醒当真松手,不自觉地小了力道,这动作就更像小孩子的撒娇,孟醒兴致大起,哄得更是贴心:“不害怕噢,元元是勇敢的男子汉,什么都不怕。”

沈重暄:“……”

他的确是怕的。往常孟醒从不与人结仇,再凶的恶人,一听是这位喜怒无常的酩酊剑大驾光临,都吓得恨不能把脑袋藏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百宝匣里,上它九九八十一道锁,唯恐触了孟醒霉头,而敢与孟醒交锋的,孟醒往往避开,即使真打起来,也少取人性命,只做玩闹一般哄沈重暄一个笑脸。

这是沈重暄第一次杀人。

点酥剑久不见血,此刻在他手中兴奋地嗡鸣,沈重暄忽然觉得这把剑陌生起来。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他娘应该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为何会与江湖沾边……为何会有这把嗜杀如命的诡异的剑?而孟醒这般能耐的人,能认识他娘——他娘到底是谁?

最让沈重暄恐惧的点,却是他对杀人似乎并无抵触。

孟醒能接受吗?十三岁的孩子初次杀人便如此得心应手?

但孟醒的呵哄突然传入耳廓,沈重暄才发觉自己浑身已僵直如根木头,手还不自觉地发颤。或许是我杞人忧天,阿醒其实并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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