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日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就像是浓雾为它披上了轻纱,而触目可及的黑暗竟也慢慢苍白了起来。
双手握拳任由齐整的指甲刺入掌心,卡卡西不怕死,他只是不想在鼬面前展现他的脆弱,他只是害怕这个男人会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离开,然后再也不见......
终于,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会顺着它既定的轨道,向那人力无可更改的终点驶去。就像卡卡西到底没能坚持住,看到他一直想看到的,那个男人难得外露的真心。
挥手散掉钉死卡卡西四肢的苦无,千千万万个鼬合而为一,闪身来到被鲜血浸透的十字架前,接住了卡卡西软倒的身体。
数年时光漫长而短暂,似是眨眼而逝,又似是历经千年。
他在外面漂泊了多久,就有多久没再这样仔细地看过这一直在他心里发着光的银发。尽管这个男人的脸一直用面罩半遮着,连他都没有看过全部。
鼬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心情——彼时都还年少,男人懒洋洋的一声“哟”,从此再也没能从心里湮灭。
这个人于鼬而言从来就不够强大,更不会好看到使人麻痹,当然也没有柔弱到不堪一击。他只是站在那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奇妙的揉成混合体,铸就独一无二的他。
灰烬一点点,传奇一点点,挣扎一点点,他温和的跋涉在岁月的荆棘里,透过别人的眼睛看世界,却一直以自己的方式过活着,不曾改变任何。
空间静谧得仿佛凝固了,俊美如铸的男人就那样半蹲着,似抱非抱的看着另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男人,脸上绽放的温柔溺毙了时光,眼中却深埋着入骨的绝望。
他姓宇智波,那个为爱而生的家族,骨子里都流淌着偏执的痴爱和疯狂。可他是鼬,尊贵傲慢的鼬,理智淡漠的鼬......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道他在几年前短暂的挣扎后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埋葬了宇智波,埋葬了佐助的幸福,埋葬了......他和卡卡西的未来。
聪敏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抱持着怎样的感情和欲望,以及这个男人投身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未曾启齿的一切。可鼬心里更清楚的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不管是对这个人,还是对自己......
他是,且一定是木叶的卡卡西,毫无疑惑的继承了火之意志的男人,注定要为了木叶奉献和承担一切......
他是,且必须是叛忍宇智波鼬,尽管他也毫不犹豫地继承着火之意志,但他注定了只能游走于黑暗,站到卡卡西的对立面,不能相亲......
这是怎样的绝望和无能为力......
手臂蓦地收紧,他好想将卡卡西揽入怀中,抱他,吻他,要他......想得心都疼了。但他却必须用更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动,不准动,不能动......甚至不敢揭开这个人的面罩。
他怕,只需要一眼,他数年来的坚持和避免便尽数崩溃。今生他已提前谢幕,卖了魂,葬了骨,只待凋零......又怎么能够一并毁了自己的心呢?这是他唯一还鲜活着的一部分了啊!
过程过于艰辛,理由已不记得,唯独结果深入骨髓。卡卡西,这一生我爱你,却只能与你相忘江湖,莫不如从不曾相识。
不要再爱我了,我也......不再爱你......
“再见,卡卡西,从此,再遇便是敌人吧。”
********
“鼬.......”
一声惊呼在昏暗的房间中炸响,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银发男人带着绝望的眸子在黑暗中睁开,血色鲜红,一如当初的宇智波鼬。
卡卡西还记得,这是十年前,木叶隐村中,他和鼬两个人在月读中的七十二小时。他这一生,唯一一次那么靠近那个男人的七十二小时。
起身掠出窗外,顾不得春寒料峭、衣衫单薄,卡卡西几个起落就来到木叶边缘树林中的一个角落,双手结印打开一处封印便走了进去。
进入里面视野便不再狭小,这不是卡卡西常去的慰灵碑,而是一片百花竟开的苗圃。
和外面刚刚春风拂过,百废待兴的大地不同,这里仿佛是被什么阵法加持着,竟是一副四季鲜花争艳,人间仙境一边的所在。
而在这样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神清气爽的景色中,有一处格外显眼的水榭亭台,以及放在鲜花包围之中的,一个带着裂痕的木叶护额,一只印着“朱”字的戒指,一件带着宇智波族徽的衣服。
身形不停,卡卡西没有像以往站在慰灵碑前那样肃穆,而是迈着随意的脚步走近,坐在了亭中已经被磨没了棱角的石凳上。不光是石凳,结界开合处到亭子前明显是人为走不来的小径,以及摆放物品的石台上手指隐隐摩擦出的痕迹,都说明了这里时常是有人来的。
也没有人知道,在多年前的那次大战后,才从无限月读中苏醒过来的卡卡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宇智波鼬的身体,然后秘密埋葬在了这里,连佐助都没有告诉。
卡卡西相信,如果鼬能看到这一切,一定也会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