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瞬间就明白了,她连忙将琳茵扶到椅子上:“你先躺下,我去找大夫。”
“慢着,”琳茵抓着苏白的手,“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我就完了。”
苏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懂的。”
琳茵又痛得抽搐起来,苏白不敢耽搁,推开门,急忙跑了出去。
“你又要跑到哪里?不好好呆在里面伺候琳茵梳妆,干嘛去?”守在门外的房妈妈怒喝。
苏白知道冯妈妈是个见人下菜的势利小人,也懒得争辩,只是轻轻说了句:“琳茵染了风寒,有些头晕,若不怕被传染,你可以进去照看,我自是去请大夫了。”
“戏都要开始了,你让她赶紧上台。”冯妈妈催促道。
“这话,还是冯妈妈自己进去说罢。”苏白懒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去了街角的医馆。
苏白找了个熟悉的老大夫,事先说明了情况,塞了银两,让他务必保密。
待苏白和老大夫来到戏坊的梳妆房后,老大夫摸着胡须摇了摇头。
琳茵浑身滚烫,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只是虚弱地叫着:“顾恒,顾恒,别抛下我,这可是你的孩子啊!”
苏白看着神志不清的琳茵,焦急万分,连忙给大夫福了福身:“她还很年轻,还请大夫就她一命。”
大夫将手诊在琳茵的脉上,过了片刻才严肃道:“此女昨夜服了川红花,奈何胎儿已大,不仅没有排出去,反而胎死腹中,恶露不尽,恐有性命之忧啊。”
苏白摸着琳茵冰凉的手,看着她发抖的身体,不由地跪下。
“你这是作甚?”老大夫大惊。
“医者父母,我和琳茵情同姐妹,不管用什么方法,救救她吧。”苏白恳切道。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拿起毛笔,写下方子,让苏白去抓药。
冯妈妈推门闯了进来,大声嚷嚷着:“怎么还不上台?武生翻了一个又一个跟头,看客们已经不耐烦了。”
“冯妈妈,快去抓药,煎药。”
苏白将药方塞到冯妈妈的手里,径直坐在铜镜前,拿起眉笔画着柳叶眉。
她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戴上头面,插上金钗,绯红的脸上是看不透的清冷,一双寒潭般的眼睛让人生畏。
冯妈妈抓着药方,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指挥我?”
苏白放下手中的胭脂,缓缓走到冯妈妈面前:“大戏就要开始了,你是要我上台,还是去煎药?”
“就凭你?”冯妈妈有些不屑,一个一年都没唱过戏的人,一个做了一年丫鬟的人,还能登台?
苏白笑了笑,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随便你,若是待会儿坊主回来了,那些戏迷找着坊主退银子,我自会告诉坊主是你不让我救场的。”
“你!”冯妈妈捏着药方,咬着牙转身离去。
苏白起身,朝大夫福了福身:“这边还望大夫多多照拂。”
老大夫有些恍惚,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刚才那个神色慌乱的黄毛丫头,而是一个冷静矜持的世家贵女,不由地点了点头。
苏白望了眼躺在床上昏迷的琳茵,咬了咬牙,朝戏台上走去。
梳妆室距戏台不过百丈,可苏白仿佛走了一生。
这一路上,她的脑子里全是杨贵妃悲惨的一世:
大唐荣耀,她是大唐的象征。
大唐衰败,她是替罪的羔羊。
何其不公?!
何其无奈?!
何其悲愤?!
因为师父要考核自己长生殿,苏白私下里唱了百遍了。
戏台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许久没有在戏迷前唱过戏了,苏白的有些忐忑,心跳得飞快。
戏台上的锣鼓已经敲响,在如泣如诉的二胡声中,苏白缓缓登场。
耳畔的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起起伏伏,发髻上的步摇丁玲作响,血红色的披帛随风飘荡。
“硝烟四起,六军不发,怪只怪妾身红颜祸国。”
苏白婉转的唱腔响起,犹如一根响箭,射穿了闷雷,引得台下观众的一片欢呼。
扮演唐明皇的冠生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苏白一步一步走向戏台的中心,望着杯中的毒酒,不知怎的,响起上辈子服毒自尽的自己,双肩不住地颤抖起来。
台下的戏迷们有的已经红了眼睛,今夜是长生殿的最后一出戏。杨贵妃为了救唐明皇,服毒自尽,终究是让人不忍。
冯塘此刻也坐在台下,他本应该在顾府贺寿,奈何脑子里总想起苏青软糯的一句:“奴家在云丹戏坊唱戏”,便鬼使神差地离开酒席,来到了这儿。
他抬眼向戏台望去,扮演杨贵妃的女子眉眼在浓妆下和苏青又七分相似,心中便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