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日不听把树上的哨子清理得太干净了。
她坐在客栈屋顶上,看着在神树附近走来走去的修仙者,倒是有些奇怪。
“不听,你说这棵树被传得神乎其神,都一年有余了,就没有人发现过它的破绽?设局的人是普通人,可入局的可是有灵力的修仙之人,不应该呀。”
“我还小的时候,我娘常跟我说,很快你就能出去了。虽然每次我都知道她是在骗我,但每次我都还是会信。”
阿璃点点头,“这就是自我欺骗吧,哪怕知道真相,可是真相太让人不开心,所以干脆抹杀了真相。那我要是去拆穿这个真相……”
不听认真道,“你会被打死。”
“……”完全有这个可能。
不听盘腿坐在一旁,对底下的人和树都厌倦了,“我们为什么不走?”
“去哪?去哪都一样,反正孟师叔暂时不抓我了,不如留在这里看热闹。”阿璃想起来了,看向树底下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深坑。
所以——天真可爱的孟师叔跑哪去了?
树今日没有展现神谕,围看的人越来越少,陆续有人回去。
阿璃看见赵如兰扛了个扫帚和桶过来,也飞身下去。
赵如兰默默清扫着地上落叶,脸上和手背都有淤青,看得出来是昨晚和那些人扭打的结果。
阿璃倚着围栏看了会,说道,“今天神树没哭。”
赵如兰抬头,露了笑脸,“是啊。”
“风那么大,它却不哭,这倒是奇怪。”
赵如兰微顿,扯了话题说道,“姑娘找个有日照的地方打坐吧,暖和点。”
阿璃偏是不走,朝她伸手,“镇长,你落下东西了。”
赵如兰看去,只见她的手心上放了一个哨子,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可神情还在极力克制,“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从这树上掉下来的,而且……”阿璃放在唇边,“还会哭。”
没等她吹响,哨子已被赵如兰抢了过去。
她神情淡淡,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阿璃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昨晚我听见你和那些店家吵架了,大致的事情我也捋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想亲耳听你说。”
赵如兰看了她半晌,终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棵树,没有仙缘,是我们捏造的。”
“我知道。”
“它也不会哭。”
“嗯,我知道。”
“但我们起初确实砍断过它。”赵如兰说道,“但第二天,它真的又长回来了。”
阿璃:“……”这她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息壤的缘故?
“枇杷镇很穷,因为周围全是岩石,耕种一亩地收不了多少粮食。渐渐就有人往外迁,再也没有回来。镇子的人越来越少,留下来的不是因为对这镇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走不了。这里没地,外面更没地。”
“这个镇子太穷了,穷得没有人愿意当镇长。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选我,因为只有我愿意当。”
“虽然大家都很穷,但不曾发生过鸡鸣狗盗之事,也不曾有过打架斗殴的事,大家很是和睦,左邻右舍都是朋友,互相帮扶。”
“直到一年多前,瘟疫横生,已经蔓延到了隔壁镇,镇上人心惶惶。我身为镇长,便想着安抚民心,于是请了个天师来,许他钱财,让他假装枇杷树有神谕,让他们安心。”
“天师与我演了一场戏,镇子上的人也因此安心下来,而那在隔壁横行的瘟疫,忽然拐了个弯,扑向下一个小镇,只是同时,开满枝头的花也全都落了。此时便有人称它为神树,说它为枇杷镇挡了大灾,陆续有人来供奉香火。”
赵如兰说着叹了口气,“再后来,神树的名声越来越大,于是我和几个熟人商议,不如将计就计,如今修仙的人那样多,就谎称这里有仙缘,诱他们前来。修仙之人聚集的地方,普通人也会好奇,到时候路会通,吃的也不用再愁了。”
阿璃问道,“所以你们制造了仙缘?”
——可如果树被砍断又重生,也确实是怪事了,莫不是跟息壤有关?
“是,因为单凭一个传闻不足以吸引人,于是我们寻了那哭哨,将它隐蔽藏起,只要有风,它们便会响,这样听来,就好似女子哭声。我知道能吸引很多人来,但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和我商议,让镇上的人吃得饱就收手的他们,却在背地里联合其他商家,一起涨价。”
赵如兰一笑,无奈道,“他们变成了利欲熏心的商人。”
阿璃说道,“初衷倒是没错,谁不想吃个饱饭呢,只是他们太贪心了。”
赵如兰又道,“也是你们修仙之人太贪心了。”
“嗯。”阿璃问道,“所以你想毁了这棵神树的传说?才偷偷来将哨子取走?”
“是,但每次都会被阻拦。”赵如兰自嘲,“但我又没有勇气当着众人的面拆穿这谎言……我也是个有家人的人。”
既不能阻止他们,又不能拆穿这个谎言,每日都令她无比痛苦。
那些人也料定她不敢拆穿,才这样任她继续做这个镇长,他们需要她来维持这个谎言。
阿璃想了会,悠悠道,“你不能,但我可以呀。”
闹得鸡飞狗跳什么的,最好玩了。
赵如兰皱眉看她,“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不怕得罪那么多的仙人?不怕日后被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