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想了想,说:“你把收款卡给我,我先转你五十万,其余的,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再转给你们。”
“你说。”
“把孩子们放了。”
黑体恤笑了:“放了他们,谁知道你还转不转钱,反正你有心脏病,早迟都是一个死。”
程昶淡淡道:“那行,你既然知道我不怕死,那我们就在这儿耗着。这学校又不是没人知道,等会儿天晚了,家长们来接孩子,发现情况不对,报了警,吃亏的也不是我。”
黑体恤听了这话,不由地朝窗外一看。
今天不知怎么了,明明不晴不阴的天,到了黄昏,竟分外扎眼起来,仿佛敛藏了一天的光都汇聚在此刻盛放,将大地笼罩在一蓬暗金中。
黑体恤看着这暗金色泽,不知觉间,居然有点心惧。
他与另外几个大汉对视一眼,掏出一张卡,扔在课桌上:“赶紧转钱。”
程昶点开银行的app,用手机扫了扫眼前的卡,转了五十万过去:“好了。”
黑体恤随即冲着花衬衫一点头,他们一行六人,分了一人守教室后门,两人守走廊,两人守楼梯口。
花衬衫对着孩子们一偏头,说:“快走。”
谁知这群孩子们竟够义气,一时间看看贺月南,又看看程昶,没一个先走。
老和尚劝道:“快走吧,你们老师跟这些……叔叔们谈点事,谈好了,就去找你们。”
他打眼一望,找出之前勇气十足,骂大汉们坏蛋的小男孩儿,说:“你先来,你领着同学们走。”
小男孩儿愣怔地看着老和尚,半晌,咬唇点了点头,站出来,慢慢朝教室门口走去。
有了他打头,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纷纷离开教室。
从程昶的方向看过去,之前找他请教宋词的,叫溪溪的小女孩儿吊在学生最末。
她似乎非常害怕,抱紧怀里的布包,整个人都在发颤。
这里的学生家境都很贫困,溪溪怀里的布包,一看就是用穿旧了的衣服做成的布书包,很小,只能放得下几本书。
可此刻,她的布书包竟装得满满当当的,十分鼓胀。
程昶下意识觉得不对,刚想开口说话,转移一下几名大汉的注意力,就在这时,心上猛地一跳,一阵剧痛袭来,令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他伸手捂住胸口,慢慢等剧痛褪去。
待再缓过来时,溪溪已经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了。
这几个恶徒平时干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非常警觉,花衬衣的目光落到溪溪的怀里的布包上,待她从他面前路过,若无其事地伸出脚。
溪溪的注意力本就不集中,被一个成年人这么故意一绊,当下往前栽倒。
布包从她怀里脱出,连带着里头的几本书,外加一个复读机一并摔出来。
复读机是开着的,上面一个红色按钮一闪一闪。
程昶见状,立刻上前,迅速将溪溪扶起,低声在她耳边道了句:“快走。”
花衬衣愣了愣,捡起地上的复读机一看,只见闪烁着的红色按钮下写着“录音”两个字,当即大骂:“操|他妈的,这小丫头片子敢录我们的音!”
他三两步上前,抓住溪溪衣服的后领就把她拎起来。
贺月南见状急道:“你干什么,那就是个小孩子——”
老和尚也道:“复读机给你们,给你们,你们把录音消了行不行——”
程昶离溪溪最近,赶在花衬衣拎起溪溪的同时,上前几步拽住她一只胳膊,一把把她夺回来。
就在这时,底下守楼梯间的大汉忽然道:“老大不好了,不知道谁报了警,好像是——”
他话未说完,只听一声“不许动”,似乎已被人制服。
花衬衣大骂一句脏话。
他左右一看,班里的孩子只剩一个溪溪,顿时几步上前,想从程昶怀里抢回溪溪做人质。
这些人穷凶极恶,被他们抓去做人质,只怕凶多吉少。
程昶护住溪溪,就是不放。
警察上楼的声音业已传来,贺月南与老和尚扑上前,想帮程昶,被黑体恤一把拦住。
程昶到底有心脏病,拼体力不是花衬衣的对手,他抱着溪溪到了楼梯口,想把她交给上楼来的刑警。
花衬衣见状不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伸手将溪溪一推,迅速往走廊的另一头撤去。
溪溪往前跌倒,眼见着就要顺着楼梯滚下去,程昶一时间来不及反应,伸手拉她,重心失衡的一瞬间,堪堪只来得及把她护入怀中,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这座教学楼很旧,楼梯又窄又陡。
剧烈的颠簸间天旋地转,心上传来一阵又一阵仓惶而剧烈的疼痛。
他的起搏器刚出过问题,是经不起这样的重摔的。
耳畔杂杂杳杳尽是嗡鸣之声,他痛极了,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焚于烈焰,灼烧起来。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皇城司里,肆虐猖狂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