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疾这种病,有很多病发因素,就算是用现代医学,有时候都找不到确切病因。
不过,就从外部情况来看,很明显是右腿肌肉萎缩,萎缩的原因有很多种,依云浠的说法,极可能是当时受伤以后,消炎工作没做好,导致内部神经受了感染,渐渐坏死。
程昶从前跟着老院长,看过这种病,老院长说,什么病一旦扯上神经系统,那就难治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程昶亲眼见过有人得了腿疾,虽然跛,好歹没恶化,还能数年如一日地走路的。
程昶记得那人最后找了老中医。
他抬头问:“眼下你们是怎么治的?”
云浠道:“每月三副药熬着,可是一直没好转,还越来越坏。”
她看着程昶,只见他垂着双眸,十分认真地又看了看白叔的腿,拉过薄衾来为他遮上,说:“请个好点的大夫过来施针吧。”
一旁立着的白苓听了这话泫然欲泣:“小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大小姐请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夫为阿爹看诊,那大夫也说,或许施针管用,可是——”
“那就请人来施针。”不等她说完,云浠便打断这话,拱手道,“有劳三公子了。”
又说,“三公子身份贵重,杂房烟尘重,不宜久留,卑职送三公子回正堂吧。”
程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姑娘,有些莫名。
过了会儿,他似了悟,站起身,应了句:“也好。”随云浠去了前院。
天色已有些晚了,小厮套了马车,等在侯府门口,程昶见状,便与云浠告辞,乘马车离去。
他坐在车厢里,想起方才那名叫白苓的小姑娘没说完的话。
其实他大致可以猜得出来。
想要治白叔的腿,施针的大夫手艺必得精湛,且施针还得持之以恒,至少最初一月,一日一次是必不可少的。
以忠勇侯府的境况,哪里付得起这笔银子?
而云浠之所以打断白苓的话,大约是不希望她当着他的面把困境说出来。
既不愿求人帮忙,何必当着人的面诉苦,给自己难堪,也给旁人难堪。
程昶撩开帘子,将一名驱车的小厮叫了进来:“你过些日子去问问那几个常来王府看病的大夫,看看哪个得闲,让他寻个借口,去忠勇侯府一趟。就说……”
程昶斟酌了一下,“就说是常看病的一家贵人伤了腿,他急着想办法治,给有腿疾的人出义诊。但也不要不收银子,每施针一次,先收十文钱,尔后借口说获益匪浅,慢慢降下来,降到三文。”
“你跟他说,少他的诊金,让他来王府取。”
“为何?”小厮一愣,“小王爷,您要帮侯府那下贱老头儿治病?”
他颇震惊:“您好不容易帮人一次忙,怎么不愿叫人晓得?”
他又思索,自以为了然:“您该不会近日是换了口味儿,瞧上侯府那破落小姐,动了心,想把她掳来王府,尝尝滋味了吧?”
程昶一愣,顷刻失笑:“动什么心?才见过几次面就动心?”
他撩开车帘,看着远天斜阳,淡淡道:“我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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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厮松了口气,道:“没瞧上就好,上元灯节那日,您吃醉酒,撞见姚府的姚素素,把她认成了画舫的芊芊姑娘,硬要讨她的香帕子闻,王爷知道了这事儿,赏了咱们一院儿厮役一人一顿板子。”
“叫小的说,这些官家小姐有什么好,面皮子薄,眼珠子还搁在脑壳儿顶,眼光却忒低了。这姓云的破落户跟姚府那朵自以为金贵的水莲花都是一路货色,卯着劲儿想嫁裴府的二少爷。那裴府的二少爷八成也不是什么真君子,等娶了她们过门他就知道了,这种官家小姐美是美,没滋没味儿的,只能当摆设看看,搁床板子上跟条死鱼似的,哪有画舫里的姑娘腰身软?且等着他在府里吃不饱,出去打野味儿吧。”
程昶听他没头没脑地说着,滤去大半污言秽语,捡了一个重点,问:“我讨姚素素的帕子?”
小王爷本就忘性大,落水之后更有些不记事,小厮早习以为常,转而又拉拉杂杂地解释起来,不外乎就是他“前身”犯下的那些荒唐事儿。
因为姚素素与芊芊长得像,他吃醉酒调戏过两回。后来不知怎么生了误会,整个金陵都误以为小王爷看上了姚素素,又说姚家小姐瞧不上他,一心只喜欢裴阑。
后来小王爷还因此动了怒,扬言等裴阑回京,要将他恶打一通,丢进秦淮河里喂鱼,还说姚素素就是个木头美人,半点不及芊芊动人。
但这话听入众人耳中,就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了。
提起裴阑,难免就要扯到云浠。
小厮又将云浠与裴阑指腹为婚的事儿说了一通,再把云裴姚三人放在一起集中诋毁,总之全金陵除了他家小王爷是真恶美,其余全是假善丑。
兜了一大圈,总算想起最初的话头。
小厮觉得自己又搞不明白了:“不是,小王爷,您既没瞧上侯府那破落小姐,干嘛不愿让她晓得您帮她请大夫的事儿?叫小的说,咱们就该亲自带着那大夫上门,外带敲锣打鼓,叫整个金陵好好瞧瞧是咱们小王爷发慈悲了。”
程昶道:“不行,施恩与受惠之间本来就十分敏感,一个弄不好,彼此都难堪。”
小厮呆了呆,这一整句话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串一起什么意思,没懂。
他只管往小王爷脸上贴金:“您这施的可不是小恩,方才您没听侯府那下贱老头儿说么,他觉得自己拖累了侯府,想死的心都有了,还要卖闺女。咱们帮他治腿,等同救了他的命,还捎带救了他闺女,这可是两条命的恩情。他们侯府该当您是菩萨,把您供起来,每日对您烧香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