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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尘再乱267(1 / 2)

亡魂在业火中不住抽动, 嘶嘶鬼泣。

鬼雄常冷淡道:“本座曾经何其看重你,允你为本座左膀右臂。你亦有机会与本座共享天地,做这下界的主人。可惜,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亡魂忽的躁动,似在争取着什么。

鬼雄好像终于有了点兴趣, 走近火簇, 道:“哦?竟是叶小舟转世的道师把你打进鬼域来的?这么说, 那背叛了本座的痴情种到底还是转世了。难怪恒留宫的天枢璃会突然熄灭,原来天御大神和前代魔君这对绝命鸳鸯宁可双双沦为俗世庶人也要再续前世孽缘呐。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亡魂见鬼雄露出笑意, 连忙挣扎着向鬼雄攀去。

鬼雄常便不屑的勾勾手指,将那饱受炙烤之苦的亡魂从业火之簇中扯了出来。得到解脱的亡魂立刻跪伏在鬼雄常的脚下,讨好似的缠绕在黑色长袍的边缘。

鬼雄常想了想, 冷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未尝不可。看在你给本座带来的消息还算有点价值的份儿上,本座就免了你魂飞魄散的寂灭。但你若想再入轮回转世为人么……那就要给本座出点力气, 再看本座的心情了。

话音方落, 鬼雄常便将银眼夜魔的亡魂抽去了魄识。只见一道稀薄的白色瞬间从亡魂浑浊的魄体中蒸发消散,那亡魂扭动几下便变得更加阴暗混沌。不过转眼功夫, 就从一道尚且知晓恐惧拼命求生的亡魂化成了只剩愤怒癫狂的嗜血恶灵。

“诡魍。”鬼雄常将手一挥,向身后的无尽黑暗里随意道:“这鬼奴又瞎又残,本座不喜欢, 赏给你了。”

“谢主上。”黑暗里, 阴冷的声音毕恭毕敬的回应着。

“主上。”阴冷声音旁边, 邪媚的女声亦恭敬道:“魔君筑前世临阵倒戈背叛主上, 罪该千刀万剐。如今既已得知她的转世所在,不如属下这就去杀了她,再把她的忘魄带到主上面前,任凭主上发落。”

“不必。”鬼雄常轻瞥一眼传来声音的暗处,拂袖道:“这一千年来,天御宗也修习了不少上乘道法。纵然你鬼术再厉,想在满山道师的天御宗地盘上杀人取命,还是太冒险了。本座培养你们数百年,自有更重要的用途,不是让你们白白去送死的。”

“是。”那女声谦卑道:“主人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鬼雄扯起嘴角,冷笑道:“叶小舟不比别人,本座被迫在黑暗中忍气吞声一千年都是拜她所赐。既然已知她转世之处,本座当然要亲自去拜会,好好跟她叙叙旧。”

听得鬼雄常要亲自去见魔君转世,黑暗中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诚恳道:“天御宗,厉害,主上,小心。”

“哼!你可是看低了本座?”鬼雄常对这份关心很不领情,将袍袖一挥,把面前的业火彻底熄灭,在黑暗中驳斥道:“天御宗对于你们这些连千年道行都没有的鬼煞来说是有些危险,但对于历过洪荒亘古的本座来便如出入无人之境一样容易。”

“这,这,属下,不是……”瓮声瓮气的声音顿感不妙,想要解释又笨拙得不知怎么开口。

“蠢货。”鬼雄低低咒骂一声,也懒得说他。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待到鬼雄由黑暗中燃起一团黑色浓雾幽然离去,才有另一道狠戾的狂笑爆发出声。

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在傍晚放了晴,紫麓山的春夜又陷入了安然静谧中。只是天空还有许多厚云,层层叠叠的将月光遮挡深沉,隐隐透露着不安的气息。

涂明宫夜修的弟子陆续从山中各处回到居所。一个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的高阶弟子却在望月居中暗暗观察着对面女弟子居住的照影居。直到人迹渐稀,他留意的人还没出现,他便提上手中威风凛凛的宽刃金刀徐徐走出了望月居。

翠竹林本是仙家弟子的精进胜地,可今夜却在混沌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竹影乱斜晦涩不明。男弟子侧耳细听,但闻竹林深处传来凌厉剑声,愤怒焦躁,声声入耳。男弟子嘴角一扬,理理衣衫,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身着海青袍的女弟子正在习剑,招招生猛凶狠。但见她刺挑撩劈,辗转腾挪,剑花翻飞处已有许多竹叶散落地上。

男弟子暗中观察须臾,捡了个空档提刀加入战局。

“谁!”女弟子神色一惊,未料躲在这偏僻之处习剑也会有人突来打扰,急忙扬剑挡避。

男弟子也不回话,趁着月色幽暗一时看不清彼此颜面,连连出招。

女弟子见来人虽故意与她缠斗,刀刀寻她弱处却并无恶意,手上力度明显盖过自己却又拿捏有度,立时想到来人许是宗内同门,路过翠竹林中一时兴起与她过招。又见对方用的金刀十分特殊,便是在这样的昏暗之地只消区区微光就能折射出森森寒意,她即刻收了长剑,又惊又喜的唤道:“是非然师兄?”

赵青然见罗悦馨认出自己,翻转御殿刀持在手中,拱手道:“惊扰师妹了。”

惊扰?心仪之人忽然出现在面前,罗悦馨高兴还来不及。她急忙也拱手回礼,窃喜道:“夜深人静,师兄怎么在此。”

赵青然故作慨然,叹气一声,悠悠言道:“前几日阴雨连绵惹人愁绪,便趁今日放晴出来透透气。正巧遇到师妹在此练剑,又见你剑招莫测剑形犀利,一时技痒忍不住出手与你切磋几下。扰了师妹独自清修的雅兴,还望师妹勿要见怪。”

罗悦馨听得,回应道:“翠竹林如此广大,竟能与师兄在此相遇,便是一份机缘。况且非馨剑招拙劣,道行粗浅,能得非然师兄出手指点已是受益匪浅,怎会怪罪师兄。”

赵青然微微笑道:“师妹通情达理,是我多言了。”

罗悦馨被赵青然夸奖,含羞低头,忽而想起什么,又再问道:“方才非然师兄说被这春雨惹了愁绪,非馨冒昧,不知师兄为何事烦恼,能否说来让非馨为你排解分忧?”

赵青然假装犹豫,继而又自嘲道:“无非就是些思乡之愁,说来也是徒惹师妹取笑,恁大的人了还总是想家不成。”

罗悦馨哪知赵青然早已想好这些说辞,只道他着实思念家园。又想到自己亦是被水妖之祸闹得家破人亡,这才背井离乡远赴天御宗求学技艺,于是悲从中来,黯然道:“我怎么会笑话师兄的乡愁。不瞒师兄,我也是因为清明刚过,尚不能平息对故去亲人的深邃思念,所以才来到此处舞剑砍竹,发泄心中积郁。”

“这一点,我倒是与师妹感同身受了。”赵青然说着,背向罗悦馨走出几步,望向竹林上空极不明朗的月色,叹气道:“前些日我向师尊告假,便是借清明之际回故乡祭奠父母去了。”

罗悦馨不知赵青然实则去了东海白浪村赴银眼夜魔的约,点头道:“原来师兄数日不在山中是去了赵家集。”

赵青然轻笑道:“师妹也知我故里所在何处?”

罗悦馨自觉失言,忙道:“非馨并非有意打探,只是忘了在哪里听谁提起,偶然记下罢了。”

赵青然紧紧盯着罗悦馨,仿若看透,又笑而不语。

罗悦馨只好转移话题道:“师兄回去故乡可有什么见闻?”

赵青然闻言收了笑容,做回忆状,缓缓言道:“数十年前,赵家集曾被银眼夜魔付之一炬几近覆灭。这次回去我看见赵家集已经重建一新,就像从前一样祥和宁静。渔人们在湖泽上掌橹行舟,湖面被他们撒下的渔网激起粼粼波光,就像阳光碎在了湖水里。鱼鹰们吃得饱饱的,栖在船头上悠然的梳理着羽毛。到了傍晚,村中家家炊烟袅袅,户户欢声笑语。餐桌上摆满丰盛菜肴爽口河鲜,再温壶老酒,家人们围坐桌前大快朵颐,一起分享这世上最简单却又最珍贵的幸福。”

“那意境真美。”罗悦馨由衷的赞叹着,赵青然的描述让她想到了在罗村安然生活的田园时光。

赵青然见罗悦馨目光恍惚,神色憧憬,知她已然入戏,话锋一转道:“只可惜我回到老家旧宅,发现那里久无人住,已被堂伯休憩翻新,给他的儿子自立门户住用了。想我儿时家中熟悉的陈设摆置皆已不见,实在让人望之生悲见之伤神。”

罗悦馨亦懂得物是人非的苦痛,更何况赵青然口中连故地旧物都落得面目全非的酸楚。于是她下意识走近前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拍赵青然的肩背安慰道:“往事如梦,若幻若真。我又何尝不是在午夜梦回时才能重见家人旧容。师兄的苦闷,我懂。”

赵青然被罗悦馨触碰,佯装敏感忽然转身。罗悦馨心知自己唐突,赶快收回手来。

赵青然也不挑破,继续道:“师妹猜我在老屋外面看见什么?”

罗悦馨紧张道:“我……我猜不到。”

赵青然展露悲哀之情,意味深长道:“我那堂兄,银眼灾祸时被烈火烧坏了一条腿。但就是这样,他也已经娶妻生子,过得惬意安然。而我却依然孑然一身,徒有满腔抑郁不得倾述。那时我站在屋外,看他们一家人欢乐和美幸幸福福,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就好像那屋中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便是幼时的自己和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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