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焉凌尊……”初一轻声呼唤安静躺着的凌非焉, 三角法阵中的魂石已愈来愈渐透明,原本环绕其上的两道肩魂也开始暗淡扩散。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再睡下去了,快醒来啊!”说不出是惊慌还是恐惧,初一不甘心也不相信凌非焉会这样从此沉沉睡去。她再次将道法聚在掌心中, 又抬手在三角法阵周围营造出一个小小的结界,想将凌非焉的肩魂阻在其中。
尽管没有任何理论能支持她这个想法, 但她还是出于本能的这样做了。好在那两道肩魂脱离三角法阵后, 还真的游离在她双手间的结界里。
“凌尊……”初一见这法子暂且有效,能为凌非焉守住两道肩魂,绝望的情绪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微的希望。
“这,这是什么妖法……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被初一一系列的举动惊得不清, 她有些微微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满心的疑惑。
“王妃,他们二位是王爷请来救你的高人。”小丫鬟见王妃已然醒来,两个道师却是一个醒来一个尚在梦中。虽然她不懂这入梦之法的凶险, 但从初一焦急落泪的神色上便也读了懂一二, 隐隐感到那依然沉睡着的道师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她扶过王妃,与姐妹们使了个眼色,道声:“舜华, 快去请王爷来, 便说王妃已经醒了。”
另个丫鬟听了, 即刻应下, 推门而去。
那丫鬟又向另两个丫鬟道:“佩玉、琼琚,快去为王妃准备温水新衣和流质暖食。”
两个丫鬟相视一看,也领命出去。
王妃听了,心知事情许不简单。只见那悲恸得泪流满面的女道师全然不顾一切,只拼命坚持着那个闪着蔚蓝色光芒的道法结界。她不知沉睡中的女道师为何迟迟不能醒来,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正在施法的道师真的很怕唤不醒她的同伴。出于女子的敏感,她能从那道师不住涌出温暖眼泪的双目中看到一份至真至深的情愫,让她动容。
“颜如……扶我下床。”王妃向身边的小丫鬟伸出手,又道:“那道师若真是因我沉眠,那我方才也是冒犯了。”
小丫鬟扶着腿脚虚软的王妃,言道:“王妃不是常与我们说不知不怪的么,您也是刚从睡梦中苏醒,不要这样责备自己。”
“毕竟我还是醒了,她……”王妃叹了口气,不忍再去看初一和凌非焉。
景鉴年在寝殿门外兜兜转转盼了许久,但见小丫鬟推门出来,马上迎上前急迫问道:“怎么样?!王妃可醒来了?!”
小丫鬟边施礼边道:“回王爷,王妃醒来了,差我来唤您进房。”
“爱妃!爱妃你醒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景鉴年一听,顾不上别的,一边大声问候着一边急匆匆扎进寝殿之内。眼见结发之妻活生生好端端的就在面前,不由得心头一酸,堂堂七尺男儿险些落下泪来。
“王爷……妾身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疲累。”王妃亦是微步上前依在景鉴年怀中。如果先前王妃还搞不清状况,但景鉴年的情感她却是最了解。她见景鉴年疾奔进寝殿,一见到她神色便从焦虑担忧变得欣喜欣慰,她立刻就确信了小丫鬟口中所说的两个道师真的是景鉴年请来相救于她的。而她,一定是陷入了什么让景鉴年束手无策的困境,才让景鉴年露出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
王妃本就是通情达理心慈善软之人,如此一来,她不禁也开始担忧起尚未醒来的凌非焉。
显然景鉴年也发现了初一趋于绝望的神色,他揽着王妃,趋于床榻之前,和蔼向初一问道:“非一上仙,凌非焉上仙怎样?”
初一听了,不敢对三角法阵和手中结界掉以轻心,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摇头,抽咽回道:“我尽力了,我尽力了……”
景鉴年闻言心头一震,不由面露敬佩哀伤之色,心道:这道师怕是以身犯险换来王妃无恙,自己却再难醒转。于是他想起入梦前凌非焉与他的嘱托,便向初一问道:“那……本王是否要向图巴尔发送信号,诛灭那魇魔真身?也算是为凌非焉上仙……报此大仇。”
“诛灭真身……”初一早已模糊的双眼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三角法阵和通透的魂石,甚至看不清在手中结界里游荡的那两道凌非焉微弱的肩魂,但她却字字清晰的听到了安王的询问。
春宵楼的魂灯灭了,魇魔的退路便没了。王妃的梦醒了,梦境便荡然无存了。无论怎样,凌非焉已经如约将魇魔的心魂困在梦境中,与消失的梦境一同消失。现在只要一刀结果了沉睡中彭新的性命,这只魇魔从此便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世界之上。
可现在,如果梦境还在?
如果凌非焉还在摇荡的梦境中与魇魔缠斗。
如果……
初一在脑海中设想着完全不存在的可能性。理智告诉她,她的所有的犹豫无非都来自于对唤醒凌非焉的强烈渴盼。而事实就是,是否即可诛杀彭新真身与能否唤醒凌非焉毫无关系。
能唤醒凌非焉的,除了她勾勒起的法阵,除了她浮起的魂石,除了她第一次施咒便是对此挚爱之人的唤魂术,再无它法。
我要你,为我点一次魂灯……
凌非焉的声音,曾经那般轻柔坚定。可现在,她却沉默安静得如同寂静深海,酩酊永夜。
“请王爷……发送信号吧。”初一闭上眼睛,颤抖的声音淡然而无奈。
“好。”景鉴年应着,在初一肩头轻拍一下。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既不打扰初一维持法阵又能仅仅给与的一丝安慰了。
寝殿外,如烟火般的信号冲破云霄升上如墨浸染的夜空,绚丽绽放的瞬间虽然短暂却美得炫目。
“非焉凌尊……!!!”初一恨不能将气海中的真气全数注入在三角法阵和掌心结界之中,只要能唤醒凌非焉,便是用尽真气,像春宵楼的红灯一样燃烧殆尽也没关系,像封了两条主经脉那样再不能使用道法也没关系!
“凌尊……你快醒来啊……不是让我为你点亮魂灯么……是我,是我的道法修为不够你看不到我的法阵……还是我不够虔诚,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凌尊!!!非焉!!!……啊啊啊!!!”
过于执拗的坚持让初一平白消耗了许多真气,她有些眩晕了,毕竟同时撑着三角法阵和掌心结界已大大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负荷,况且现在的她还是如此心力交瘁。
“非焉……非焉……”初一摇了摇因为哭泣缺氧而混沌的头,却空不出手去擦拭泪痕模糊的脸颊。
距离王妃醒来已过了近一刻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