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与姜氏才走到正堂门口,正要跨步进去,迎面便飞来一个青玉瓷的茶碗,那劲道之大,瞧着像是不把人砸出个血窟窿便不罢休。
桑枝眼疾手快拉着二人往一旁躲,茶碗狠砸在实木门槛上,恰好是阿芙方才站立的位置。
姜氏把阿芙往身后一护,冷脸看着上首阴晴不定的周氏,嗤道:“早晨的事尚未掰扯明白,老夫人不必急着杀人灭口吧?”
“大伯母这话说得,”一旁的温落芝翻看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口里说着好话,听着却觉得阴阳怪气:“祖母方才颇有些心气不顺,失手砸了个杯子罢了,落到大伯母眼里便成了杀人灭口?也不知道是哪个忤逆不孝的惹得祖母大动肝火,你说是吧,长姐?”
还能是谁,自然是姜氏身后那个搅家精了。
温落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除却建明帝赏赐下来的那白花花的银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不说,那青阳县主之位更是看得她恨不能将阿芙取而代之。
袁皇后不是看她不顺眼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杀了她?不不不,温落芙脖颈上那可怖的青紫勒痕做不得假。
想到方才的圣旨出自建明帝之手,温落芝才反应过来,而后更是恨得牙痒痒,温落芙当真是好命,进宫一趟不但小命保住了,还得了圣上青眼,捞了个县主!
县主,县主!
阿芙并未错过温落芝那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珠子,脑海中闪过的是前生的温落芝,踩着她母亲幼弟的尸首,双手沾着大房上下数十条人命的鲜血,以卫国公嫡长女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给赵王为妻,在她母亲幼弟的灵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羡慕吧,嫉妒吧,这辈子你别妄想赵王了,祈祷祈祷哪个贩夫走卒看得上你吧。
阿芙水眸忽闪,满脸无辜的模样,轻声说:“是呢,我如今已是县主,祖母定是为阿芙高兴的,又怎么会心气不顺呢?二妹妹,伺候祖母的事儿一向是你亲力亲为,你仔细想想,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惹得祖母气恼了,”又是一脸为她着想的样子:“前些时候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不是说了吗,祖母如今可得好生将息着。”
说着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周氏,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掩唇惊呼:“哎呀,祖母这脸色看着当真是不好了,二妹妹给祖母赔个不是吧,明知道祖母身子骨越发不好了,还这般惹她生气。”
这倒是怪着她来了,温落芝一口气哽在喉口不上不下,憋得脸色发青,抖着手指着阿芙:“你……你……”
一旁的华氏忙给温落芝拍背,转眼看着阿芙满脸厌恶:“大姑娘如今成了县主,说话的腰板都硬朗起来了,阿芝说一句能抵十句,倒是自知之明一点也不见长,老夫人摆明了气你不懂事,你倒好反着往阿芝头上扣屎盆子。”
阿芙掩唇轻笑:“如今我已是县主,二伯母与我说话可要注意些言辞,论爵位我是县主,有封号有封地,而二伯母您什么都不是,论品级,我是堂堂正二品,而二伯母你,据我所知二伯并不曾替你请封吧?说得不好听些,您回头见着我是要先跟我行礼问安的,不过我们好歹是一家子,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搞那些虚礼了吧。”
这话简直是逮着华氏肺管子戳,却又说得没错,温庭鸿如今是为正四品,这么多年了,连半点给她请封诰命的意思也无,也不知道是给哪个狐媚子留着的。
华氏又道:“哎哟,大姑娘不过是当了个县主,便翻脸不认人了,你便是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长辈,哪里有让自己长辈给你行礼问安的?若是传了出去,不知多少人会笑话我们卫国公府家宅不宁,便是慧德长公主下嫁到我华家,见着我也会称我一声姑姐,你让我给你行礼?你也不怕折了寿!”
慧德长公主乃建明帝的妹妹,寿康宫窦太妃所出,建明十年下嫁华氏的长兄。
不等阿芙说话,一旁静静的三夫人徐氏尖着嗓子说:“嘿哟,二嫂你可别往你脸上贴金了,慧德长公主称你姑姐那是她给你长兄面子,换而言之,你是没资格进宫,等你有机会在一月一会的诰命朝会上与慧德长公主面见,你若是晚一步行礼,当即便会拉出去杖责三十的。”
徐氏说话比阿芙更狠,直气得华氏哑口无言。
阿芙不愿打理她二人互相攀咬,反而笑看向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温克行:“长兄定然是最明事理之人,苍天可鉴,自从上回祖母经我的手吃错东西,险些遭了一场大罪之后,阿芙深感内疚,此后凡是近身伺候祖母之事,一概交给二妹妹,惹得祖母气恼一事,想必是与阿芙无关的,长兄觉得阿芙可有说错?”
温克行向来是最会审时度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芙如今得了圣宠,与她唱反调不可取,便是要和她对着干这会儿也不是时候,闻言对着阿芙温润一笑:“芙妹说得是,你如今已是县主,卫国公府亦是蓬荜生辉,祖母也是为你高兴的,”说罢又看向温落芝,温声道:“阿芝与祖母赔个不是吧,你也是,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惹得祖母气恼,你就服个软,祖母不会怪你的。”
本就不是她的错,温落芝哪里肯认,哭道:“长兄,你……”话未出口,便瞧见温克行朝着她笑:“阿芝,有何异议吗?”
单单看外表,温克行当得起一句公子如玉,可这如玉的公子却是二房的顶梁柱,温落芝被那一笑惹得心底发寒,不知想到了什么,细看之下竟是浑身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