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晰的瓷器碎裂声炸响在耳侧,阿芙从霜眉的臂弯里探出头来,整个厅堂里静谧无声,沈云谏仍在一侧长身玉立,只手中的湛泸剑不知所踪。
阿芙望着对面实木柱上入木三分的湛泸剑默不作声,沈云谏挥了挥手,身后的白元走了出来,径直伸手猛地一拔,将那剑自红柱上抽走。
见阿芙已然无碍,沈云谏提着前裾坐回了位置上,伸手端过一侧的茶碗饮了一口,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听得众人心头发紧:“贵府三少爷,百闻不如一见。”
“听闻国子监的老师称其翩翩佳公子?今日一瞧,颇有些名不副实,这便是您口中挂念长姐的幼弟?有这番挂念法吗?”
周氏这会儿恨不能将温克谨提起来赏他两耳巴子,他若不发这疯,只要咬死了阿芙心狠手辣,沈云谏顶破了天也无法插手温家的事,后头怎么拿捏她不就随各人心意吗?
可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病,让周氏的部署全盘皆输,虽说如此,周氏仍旧企图替温克谨辩解:“若不是大姑娘先动手,依照阿谨的脾性,定是不会这般,瞧着人都不太妥当了。”
阿芙自是不会给她反咬一口的机会,这会儿早已经是泪如雨下,一双秋水剪瞳里满是决绝:“虽说阿芙逆来顺受已久,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阿芙不知自己何过,前不久才受了二妹妹百般折辱,今日三弟弟便来芙蕖院一通打砸不出气,便追着我打杀?”
温克谨头昏眼花之际并不知屋内多了个沈云谏,方才泄愤扔出去的瓷瓶被他截了下来,当即便呆若木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听阿芙毫不犹豫的颠倒黑白,险些气了个倒仰。
指着自己头上偌大的窟窿,声嘶力竭道:“本少爷殴打你?我能打到我自己个儿头上?你莫要含血喷人”
桑枝虽然呆,脑子却还是顶用的,当即又是不要命一般的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着:“听听三少爷这话,外人不知老夫人您还不知吗?三少爷脾气本就不似外头传的那般好,他院子里折了多少丫鬟您数的清吗?不都是您们帮忙兜着。”
“我们大姑娘才可怜,好好一个姑娘家,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名便成了三少爷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有不如意便来芙蕖院对姑娘拳打脚踢,我们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劝着跟您说一声,可姑娘不愿意,回回都忍气吞声,换来的便是今日这不出气便是要拿了命吗?”
桑枝字字句句如泣如诉,沈云谏听入了耳火从心头起,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脸上却忽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寒气森森。
桑枝还未说完,阿芙已经哭倒在霜眉的怀里,哽咽着说:“我不知是不是上回让二妹妹跪了几个时辰,让三弟弟对我怀恨在心,下学便急匆匆来了芙蕖院,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本想着忍忍便罢了,谁曾想他竟是要我的命啊。”
说罢竟指着额头上还未消的红肿泪如雨下:“他如方才那般抄着花瓶砸我,我拼死才逃了出来,若不是半道儿遇上了沈公子,我定是要被他抓回去活生生打死的。”
周氏看着阿芙指的地方险些气笑了,上回在上房的人哪个不知道,那伤明明是那会儿磕的,早好了个七七八八,打量着大家都忘记了呗?
这会儿周氏哪里还能不清楚,定是阿谨被着蛇蝎耍得团团转,如今借着沈云谏倒打一耙,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果不其然温克谨气得火冒三丈,跳起来指着阿芙破口大骂:“明明是你伙同三个丫头殴打我,头顶上那么大个洞能作假不成?好能耐伶牙俐齿颠倒黑白!”
谁知阿芙转头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你将我摁进东次间的水缸里企图溺死我,我两个丫头救主心切才伤了你罢了。”
周氏冷眼看着阿芙三言两语将温克谨驳得哑口无言,更有个杀神一般的沈云谏替她做保,便知今日怕是难了了。
华氏却不信这个邪,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温良谦恭,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孩子,哪里会是阿芙所言那般不堪,阿芙能哭她也能,抬头便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大姑娘,求求你放过我们二房吧,二伯母唯独三个孩子,因着你便伤了两个,若是有何不是,二伯母在这儿给你赔礼道歉。”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屈膝下跪。
华氏是长辈,自然不能跪阿芙,霜眉眼疾手快踢了个杌子过去,正正截住了她的腿,面无表情的说:“二夫人可使不得,本就不是您的错,大姑娘也无怪您的意思,您是长辈怎能跪我们姑娘呢。”
华氏做戏被拦了个正着,卡在一半不上不下,僵了片刻不知所措,索性又哭了起来。
阿芙哭起来那是美人含泪梨花带雨,而华氏这半老徐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连周氏都替她尴尬,徐氏更是幸灾乐祸,反正看哪房都不顺眼,谁倒霉也轮不着她倒霉,乐得看戏。
“既然大姑娘同三少爷谁都攀扯不清,便让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进来一一对峙好了,相信有沈都统在这儿,无人胆敢胡言乱语的。”
话音刚落,华氏便怨毒的看了徐氏一眼,周氏更是对她厌烦不以,温家三子娶妻均不尽人意,老大娶了商户女,老二娶了个穷翰林,老三家的倒是有钱有权,却是个大字不识拎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