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瑾望向那个站起身的姑娘,一身艾青缠枝海棠襦裙衬得她清秀可人,一双眼眸毫不胆怯地望着周之瑾。
蒋夫人不动声色地瞥一眼,站起身的是平日在家中不声不响的庶女,蒋三姑娘蒋凝乐。
蒋三姑娘不紧不慢道:“但大姐姐的琴是家中兄长所教。”
蒋夫人面上扬起笑意,以为蒋凝乐说的兄长是蒋凝安,正准备附和,却闻得蒋凝乐道:“是臣女的二哥哥,蒋凝旭。”
这下,蒋夫人的笑脸彻底僵住,蒋凝旭正是来年要乡试的庶子,与蒋凝乐一母同胞。
但她涵养很好,还是端着笑:“正是,虽说是庶出,但妾身这个二儿子是极为出息,来年就要乡试了。”
庶出二字被蒋夫人咬得极重,周之瑾面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谢窈端起茶盏,看着众人精彩绝伦的表情,心中大概摸清是什么情况。
气氛有些凝滞,她笑着打圆场:“不如先去殿中拜佛,咱们再闲聊也不迟,公主您觉得如何?”
周之瑾看蒋家内讧的戏码看得正开心,心情大好,浩浩荡荡往殿前去。
一众人往殿前去拜佛,正巧却见了谢恪身着官服立于殿前,一派温和清俊。
他上前行礼,对谢太夫人道:“祖母。”
蒋夫人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谢家的长子,位居正三品户部侍郎之位,生得这样好,也尚未娶亲,是她儿子的竞争对手!
本来蒋凝乐的自作主张已经让她气愤,现在剩下那点信心也丧失殆尽,旋即紧张地望向周之瑾。
幸好周之瑾连眼睛都不曾抬起,而谢恪只是作揖行礼,眼神也不在端宜公主身上。
蒋夫人暗松了口气。
蒋凝安与蒋凝旭从殿内走出,一一行礼,蒋夫人笑着道:“这是拈过香了?”
周之瑾终于抬起眼,语气慵懒:“谁是蒋凝旭?”
蒋凝旭跨出一步,深深行礼,他知道自己三妹事成了。
正以为周之瑾会同他说些什么,谁知周之瑾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入殿内。
众人皆愣住了。
整件事变得如此滑稽,谢窈忍住笑,提步走进去。
从殿中拜佛出来,谢窈抬眼发现隐蔽处有一抹暗紫,她悄悄走过去,发现是谢恪,轻呼一口气:“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恪回首望她,原先还温煦的面容瞬间有些冷意,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周之衍?
大舅子与妹夫之间的矛盾亘古不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你说呢?”谢恪含笑看她,立在隐蔽的树荫下,只有隐隐蝉鸣。
谢窈稍加思索便知是周之衍所为,有些内疚:“殿下知道我的身份了,但他好似没有想要杀我的念头。”
谢恪却毫不意外,太子怕是早就得知谢窈身份。
但太子能留谢窈一条命,难道是看在祖父谢淮的面上?
谢恪做事谨慎,见好就收是他的风格,虽说如今太子没有动手,待到他耐心殆尽,谢窈仍是性命堪忧。
“你若不愿待在东宫,我会想法子将你带出。”
周之瑾亦从殿中出来,没让人跟着,想一个人走走,正巧路过听见窃窃说话声,不欲惊动,只站在远处等着,奈何这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处。
她不由自主地折返,悄悄望去,瞧见是谢恪与谢窈,长眉不由轻蹙。
谢窈摇摇头,轻声道:“哥哥还是听家中的话娶亲吧,不要再记着我了,我过得很好。”
周之瑾的眼都瞪圆了,哥哥?这称呼也太过亲密了,而且这不是话本子情人分别的戏段吗?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见谢恪摸了摸谢窈的发髻,叹了口气:“你回去吧,别叫人发现了。”
这下她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心中只有四个字,旧爱重逢。
看来周之衍头顶绿得可以打马球了。
轻盈脚步声渐远,她知道谢窈走了,正要走出,却迎面望见暗紫官服上绣的仙鹤,上边飘来一道温润嗓音:“公主有何事?”
周之瑾立在谢恪面前,扬唇浅笑,别有妩媚之意:“本宫只是路过而已。”
谢恪背着手,墨眸却是一片冰冷,抬眼看她:“路过顺便再偷听他人谈话吗?”
周之瑾撩起长发,轻笑道:“虽说本宫是多管闲事,但本宫的弟妹都说愿意留在东宫,谢大人一个外人未免管得太多了。”
谢恪嘴角噙笑,他的亲妹也是外人?
“本宫看谢大人一表人才,年少有为,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吧,还是名花有主的树。”周之瑾曼步走至谢恪身边,轻启红唇,谢恪甚至感到她的长发拂过他的脸。
他走远一些,眉头轻皱,知道她误会他与谢窈的关系,面色沉凝,周之瑾却以为戳了他的痛处,长眉轻挑,只叹是个可怜人:“今日之事本宫不会说出去,但若让嘉恒知道,谢大人只怕会不好过,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正要离去,却被谢恪拉住,他低声道:“有人。”
周之瑾下意识缩回去,反应过来后没好气道:“谢大人,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为何这般躲躲藏藏?”
“噤声。”谢恪轻声道:“仔细听。”
周之瑾心中烦躁,不由翻了个白眼,说话声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