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钦伏在地上, 不紧不慢地道:“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以防被别有居心之徒利用,打击嫡子,以达手足相残、兄弟阋墙。”
“放肆!”治元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伏低下去的项背上, “越王,你的属僚好大胆子,妄论国事, 是何罪?”
李如锋浑身一震,妄议储君即为妄议国事,面色徒然一变:“皇上,他是……!”他是严丞相之子啊……但即便他是又如何!
治元皇帝:“带下去, 庭杖二十。”
李如锋万没想到, 只看见身边依旧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严九钦,身后人高马大的侍卫立马上前,将他文人般的柔弱身体从地上拖起来。
即刻间就被彪悍的御前侍卫押带下去。
越王欲出言阻止, 就听见了天子的威言警醒在耳边:“越王, 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位皇子,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人。”
越王闻此声时,心中震然, 只叫是面色如灰,顿如丧家犬物。
话锋徒转, 又道, “越王啊, 你和太子皆为朕的嫡皇子, 朕自然希望你能好好辅助太子,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越王听到了皇帝这句话时,不由失神地怔怔。那刚才那番听说又是什么?方才严九钦被押走的画面复又呈现在眼前。
“外面的谣言很多,朕听下的版本不下有十。可朕若是派人着手彻查,定能找到了确凿证据。但朕没有这样做,朕相信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跪着的越王伏在了地上,“谢陛下。”只一声失了魂的叫唤,满脑子都是外面庭杖传来的声响。
“你起来罢。”治元皇帝把那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越王叫起来。
越王不知是跪久了腿麻还是旁的,直到皇上身边的宦官去扶他,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如锋垂头站着,治元皇帝听着外面的声响,那人被杖打的时候一声不哼到后来的坚持不住,就像是一直留有尖长指甲的手,在墙灰上慢慢地挠着人心,激落人的一身疙瘩。
“越王。”
李如锋心底发蒙,失神地连皇上叫他都不清楚,方抬起头,只看见天子脸上的表情,他读懂了那叫恩威并施,帝王权术,“去扶你的属下起来吧。”
越王耳如锤鼓,嗡嗡然皆失了声响。皇帝走后,越王才慢慢地走出殿前。
踉跄一步差被衣服的垂摆绊倒,殿门前一个小太监扶住了他,“越王。”诚恐和担忧的一声叫唤。
越王甩开了太监的搀扶,走出了正銮殿。
执行庭杖的地点就在宫外,只见杖罚已经执行完毕,那人只剩了一副身躯在台阶上。
……
烛影摇曳,黑不见指。
严九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烛光摇兀在房内的一角,光线暗得分不清此时是鬼魅之地还是犹在人间。
倏忽间,视线又从远及了近,落在了榻旁的一人身影上。那人身影只觉熟悉发紧,却一时想不出他叫何名。
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之前圣上的旨意,老夫没有告诉你。如今你成这样,也罢,且说日子也不早了,也就告诉你了。”
严九钦寻着声源,想睁眼地看去那人。但努力了许久也只是徒劳。他只能听着些声响,难辨其貌。
“你要成为驸马了。”
严九钦心中缓缓地听着,把内容听进去,但只是不知道思考为何物。话听进去,没有消化,在耳中兜转了一圈。
“昭阳公主将要嫁与你。”
严九钦默默地听着,“昭阳”二字不知是从前是否听过,只觉有些一二分耳熟。
“你且好好休息几日。今月初九将是你和公主的大喜之日。”
那人走了后,严九钦在床榻上伏着。看不见光,四周且一片安静,心间重复刚才那人的语调声色,不知娶之驸马之又是何物,思着想着,渐然间,复又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