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分辨,这些震动的神色,却不光是担忧……
“再有。”前面讲话的弟子分析,“这传音符能落在咱们身边,是不是也能落在其他灵修身边?如今咱们和其他门派道友失去联络,正缺一个能让大伙儿再聚起来的机会!”
一句话刚刚说完,按照师门排行,该是他师兄的一名修士就按捺不住,嘲笑:“而后被一网打尽?”
前面讲话的弟子微微一滞,却还是坚持,说:“不,怎么会是一网打尽?倒是咱们再这样没边没际地跑下去,很可能被耗死在路上。”
“够了!”这次打断他的,是他自己的师父。同时,也是知道稷山“真相”的一员。
他原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听了徒弟“执迷不悟”的话音,更绝烦躁,劈头盖脸就骂道:“你知道个什么?这么多师父师叔,师兄师姐,莫非都不如你能想通道理?稷山不能去!说多少次,都是不能去!
“快快把前面听到的那些胡言乱语忘掉。那些都是魔修想来勾我正道门徒,让我等送上门去的阴邪之辈,万万不能上当!”
讲话弟子被师父少见的暴戾状态骇到,嘴唇动了动,“师父……”
“叫什么‘师父’?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讲话弟子彻底不敢开口。
事已至此,他心头明白,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这种感觉极为糟糕。讲话弟子嘴角微微下撇,头颅压低。理智知道不该,可实际上,还是有一丝丝怨愤浮现出来。
明明他是一心一意为尊者、为师门上下考量,为何要被师父如此粗暴对待?纵然真有什么隐情,难不成不能明白说起码?
正想着,忽而听到旁边的动静。
竟然是明真开口了。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所有灵修都想象不到的句子。
“莫要心急。前面那些说法,在我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此言一出,所有灵修登时陷入惊愕,纷纷叫道:“师父!”
“师父,三思啊!”
“师父,你从前不也这么说吗?魔修狡猾,万万不可轻信他们的言辞。那传音符又来的那样巧,分明是有意为之,要引我们上钩!”
这些话一声声、一句句地灌入明真耳中。他脸色更白,原本在灵气维持下,好歹能清晰完整的面部线条,到这会儿,却连下颚都开始变得透明。
但明真并未开口说起。他知道,灵石之于现状有多么珍贵。为救命,是不得不用。但要是只为让自己面孔重新清晰,在现在,就是明明白白的浪费。
明真尽量维持平稳语气,说:“那张传音符上的,是灵气。”
此言一出,灵修们纷纷愣住。
姜还是老的辣。哪怕此刻明真实则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低的一个,但高绝的眼力,对灵气清楚感受,还是让明真一语道出这个关键。
什么魔修,能用灵气传递消息?
“这,”迟疑片刻后,一名鲜明反对稷山之行的修士还是开口,“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那边的老魔抓了灵修,强迫他们做事,不就有了灵符?”
其他人听着,正要点头,却听明真道了一句“不”。
所有修士一起看他,眼里大多是困惑。
明真看在眼里,只想叹气。
“倘若这符是专门落在我们面前,说明放符之人知道我还活着。真是怀有恶意之人,怕是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倘若这符不是有意针对我等,而是真正散到所有灵修当中……能改出这种符的灵修,不会受人逼迫,却什么线索都不多留。”
说白了,还是徒子徒孙们只关注到符中话音。只有明真一个,关注到了灵符本身。
听完他的说法,徒子徒孙们恍然大悟。再看灵符消失的地方,眼神都有不同。
明真看在眼里,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只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笑意分明发苦。
前面没说的是,明真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测。
还是那句话。刚才的传音符在普通灵修眼里,就只有说出观澜录制好的声音一条作用。但明真去看,却能在心头勾勒出整个灵符的构成。
越是勾勒,越是心惊。
别看符修众多,许多符纸人人都能绘制。乍看起来,从外表到作用,都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不同的人画符,哪怕绘制的是同样的符纸,效用高低好坏都没什么差别,符纸本身上的纹路,都已经是千差万别。
恰好,明真就是这么一个高手。
而让他来看,前面传音符的绘制方式,上面的灵气走向,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不,不能是他!
他早已入魔,怎么可能还可以操纵灵气,绘制灵符?
可是——
陆章指天发誓,说稷山状况正如他所说。其中灵修自在,修行无拘无束。这画面,时时徘徊在明真心头。
他一面告诉自己:陆章错了。不说从前预言,只看烛九从魔仆身上看到的场面,就能知道,自己曾经的徒弟,如今果然已经是一条魔龙!
一面又忍不住想:万一……陆章没错呢?
虽然这么一想,连带又有许多疑问出现,无论如何都觉得解释不通。但是,一颗种子,已经悄然在明真心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