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耗费了大半天时间,回到地面,再准备去往基地。
容礼惦记着观澜与自己说过的再去店里一趟的事情,犹豫要不要在这里与守望者们暂别。但在看到日光之下的祁妄时,他迅速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原因无他。在下面那会儿,后面一段时间,他已经意识到了祁妄状态的糟糕。可现在来看,他意识到的内容距离事情真相还有一段距离。
那哪里是“糟糕”?容礼简直没办法相信,这样的伤势之下,祁妄究竟是怎么坚持了那么久才昏迷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他的胸膛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这条伤口近乎贯穿了祁妄的半个身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不够深。但也仅仅是这样了,伤口带来的化脓让祁妄的胸膛简直惨不忍睹。容礼看了一眼,就克制不住地挪开视线。只是紧接着,他强迫自己又转过头,看了回来。
非常难受。虽然前面自己也有经历爆炸、甚至身体损毁,只能在外面飘荡的经历,但也正是因为情况太糟,容礼反倒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遭到了怎样的对待。再有,就是他曾经看过黄水仙的旧伤。但和祁妄现在的情况相比,依然是不值一提。
而这仅仅是一处新伤。其他地方,也并不是光洁的皮肤,而是数之不尽的其他伤口。
怀揣着复杂的、想要看着祁妄好起来,或者至少看到他重新睁开眼睛的心情,容礼没有提回内城的事情,而是到了基地。
他也算是守望者的编外人员。到了地方,自然有房间给他住。只是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救人的救人,安置矿工的安置矿工。后者们是不可能回到诺亚城了,守望者们不想伤人,但也不可能放知道己方那么多信息的人回去。所以,摆在矿工们面前的是两条路。
要么留下来,加入训练。要么就像是曾经摆在孩子们眼前的第二个选择一样,与其他地下人一起生活。
对矿工们而言,两个选项都不算好。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指天发誓,用尽一切言语恳求,说自己一定不会透露任何事情,请守望者们放他们回去……
当然得不到回应。到后面,守望者们干脆把人关起来。一日三餐还是照常提供,但有人想要绝食抗议的时候,听他们也并不在乎。实在被烦到了,还会嘲讽:“绝食就绝食,关我们什么事?要不是为了护着他们,祁妄、卢顺他们怎么可能……”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不过所有人都明白。
容礼听着,脚步微微停顿一下,看着矿工们惨白的脸色,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和往常一样,又去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祁妄。
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恢复了。基地里的医生为他清理了伤口上被污染的地方,换上新药。到现在,明显已经在往好了长。只是回来了这么多天,祁妄的眼睛依然紧闭着,没有睁开的趋势。
容礼对此十分担忧,其他守望者倒是显得平静。容礼去问,也只得到一个“没关系,他会好起来”的答案。
到后面,容礼逐渐明白了。这种情况对于祁妄来说恐怕不是第一次,基地已经有了应对经验。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恐怕还是“级别”问题。
守望者们不是不信任他。否则的话,就不会把基地向他敞开。但是,祁妄身上明显隐藏着秘密。这份秘密,不是所有人都能知晓。
想通此节,容礼的心情反倒平和下来。还是那句话,他自己也是带有秘密的人,当然不可能要求别人把所有事都告知自己。不过,这么一来,回内城的事情应该就要提上日程了。
他去找孙既提了一句。孙既并未阻止,而是问:“你还回来吗?”
容礼:“……”他仔细想了想,“应该还会回来。嗯,主要看我能为基地做点什么。”如果需要他继续待在诺亚城里,容礼也不会拒绝。
孙既闻言笑了下,说:“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容姝倒是和我说过你一来,能做的事情就又增加了许多,不过这会儿真的太忙太乱。”讲话的时候,他挠了挠头发,“那行,我去帮你准备一下。”
容礼朝他道谢。
至于孙既话中的“容姝”。这几天,他也和对方见过面。
当初在孤儿院认识的伙伴活了下来,还在很多年后与他重逢。容礼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除此之外,就是觉得他们实在幸运。
容姝和他隐晦地提过,被买走之后,他们经历了十分不愉快的事情。容礼有所猜测,不过出于尊重,没有多问。
总之,在营救成功的第三天,他再度踏入外城大门。
第523章 废土abo(30)
在容礼的观感中, 自己在城外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光。但对于诺亚城而言,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还是有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 容礼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盘浮在人们之间的躁动已经消失,因beta待遇而抗议的人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不知道是因为弄明白了alpha、omega们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抗议就改变诺亚城现有的环境, 还是发现自己抗议的过程中,他们的工作开始被人顶替, 原本就让人不满的生活质量即将下跌到一个新的水平。
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时间太长,人们失去了耐心。
总之, 环境好像又回到了那则在孤儿院里拍摄的录像没有被发布的时候。
也许有什么改变发生在了人们心中,但那毕竟是玄之又玄的事情。
至少在容礼进入内城、决定先去探望黄水仙的路上, 他听到的关于地下人的抱怨, 比关于alpha、omega的抱怨多出许多。
“十四矿区的搜救还是没什么进展吗?”
“没有, 官方好像放弃了, 我听人说, 这几天就要发布遇难者信息。”
“……”病房前,容礼的脚步稍微停顿片刻,到底还是踏入其中。
所有人一起朝他看来。除了黄水仙外,在场的都是容礼之前没有见过的人。他们在谈论的话题显而易见, 也并未被容礼的到来影响。
黄水仙明显正因此难过。她是有过挖矿经历的人, 哪怕已经离开那时候的环境很多年,也会忍不住想,遇难者中会不会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哪怕她不认得对方本人, 也可能曾经与对方的亲人、长辈产生交集。
这样的念头, 让黄水仙最近一段时间恢复得不错的脸色变得灰败起来。饶是如此, 在见到容礼进门时, 她仍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小容,你来了!”说着,黄水仙又向周围的人介绍,“这是小容。不,他不是我孙子……”
黄水仙开始犹豫于自己应该怎么定义她和容礼的关系。在她想清楚之前,容礼已经过来了,说:“我和婆婆是邻居。”
这不是真话,但总比“两边只是偶然遇到的陌生人”要“真实”一点。
听了容礼的话音,病房里的讨论短暂变成“现在这年头,亲孙子都不一定有住得近的邻居”靠谱。
容礼听着,露出一个短促的微笑,随后看向黄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