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又提了一句:“或者,三点……”
这一次,反倒是老板不赞同他,“也不用那么晚。”一顿,“上次你回来,天都完全黑了。吴检查来找你的时候没说过吗,最好别在晚上逗留在外。”
容礼听着,嘴巴抿起一点。他知道观澜的话音是指什么,哪怕是治安相对好的地方,规则也不能笼罩全部人。意外时不时发生,比起“同胞朝自己下手”,人们好像更愿意把这当做地下人的阴谋。
容礼对此不置可否。在一个缺失了所有记忆的人眼里,“地下人”还是一个过于陌生的词汇。
他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敬业待到一点,这才和观澜、越无虞打了招呼,从饭馆离开。
吸取前一次的教训,这次临走之前,他再度确认了手上的钱数。决心不管遇到了什么,都一定把回饭馆的车票钱留下。
嗯,前提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
春阳孤儿院在外城西部。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依然是两个小时,只是行程才到一半,容礼已经意识到不对。
人,到处都是人。他原先还觉得幸运,公交车的始发站就在饭馆附近,自己可以在座位上一直待到终点。可走到一半儿,车厢就被带着孩子的人们填满了。容礼和一个五岁的孩子分享了座位,而那个孩子的膝盖上还有他两岁的妹妹。
腿被踢了一下又一下,容礼深呼吸。
他不是会对孩子撒气的人。只是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也注定越来越拥挤。这种环境中,就连空气也逐渐污浊起来。容礼分不清是因为这个,还是纯粹因为自己的位置越来越小,他开始喘不上气。
但“下车透透气,等下一班公交”是绝不可能的选择。他决心忍耐,就在这个时候,青年一个转头,与旁边的孩子对视。
做好了会看到恼人小鬼头的心理准备。出乎意料,原本踢踢腾腾的豆丁竟然安静下来,朝容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容礼眼皮跳了一下。要说不生气了,那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瞬间,他在身边这对兄妹身上看到了昨晚梦境中礼堂中孩子的影子。
他到底没发脾气。
……
……
好不容易下了车,但从车站到孤儿院,依然是漫漫长路。
这个“漫漫长路”不是说真正路程。下车地点距离写着“春阳”两个字的招牌不过两百米,这是容礼下车之前就查好的事情。但还是那句话,人实在太多了,刚刚的公交车与之相比也只是九牛一毛。
容礼在人群中艰难前进,自我安慰,起码他不用在脖子上架着一个孩子。
额发逐渐被汗水打湿。离得远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这么多人,还一看就是被“omega、alpha们亲自来到了这个孤儿院”的事实吸引——其他内城来客去往的学校可没被公开,除了自家有证上学孩子的家庭,人们对幸运儿的存在一无所知。而前面的家庭也不可能主动公布,谁知道人多起来之后有可能存在的分化辐射会不会被冲散?
选择面变得狭窄,可当前的人流量也不是孤儿院能承受的。
是只有最前面的人才能进去吗?也不对,队伍可是在不断前进的。
怀揣着满肚子困惑,容礼被人流推搡着往前。
逐渐接近了,他也逐渐弄明白事情真相。
原来检查局早早想好今日局面,早在alpha与omega们未曾到来之前就做了准备。一个牌子高高立在检查人员们旁边,另外有喇叭宣布,要求人们缓慢往前,在孤儿院门口路过,然后离开。
不少人惊诧不已:“这就完了?”
“长官,我们花了整整八个小时才过来!”
“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家里有老人生了重病,如果孩子能分化……”
越来越多的话音响在容礼耳边,容礼则终于看到了明显刚刚翻新过的“春阳”招牌。
他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感觉非常陌生。
难道自己找错了地方?难道梦里的一切都只是被白日所见片段拼凑出来的错觉?
容礼的心情有些下沉。同一时间,检查人员们正在命令:“快点往前走!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谁家没有特殊情况了?要是真把所有有特殊情况的人家都满足,你连门口都挤不到!”
“后面的人不要挤!慢慢来!——容礼?”
被点了名字。容礼惊诧地回神,而后看到汗涔涔的吴明。
吴明眼前微亮,又显得有点惊讶。
以容礼的年龄,他近乎不可能再分化了。奇迹虽然存在,但也无法降落在所有人身上。
但毕竟是认识的人。时间短暂,吴明没有询问太多细节,只在容礼靠近的短暂间隙问他:“你想进来?”
容礼意识到什么。他嘴唇抿了一下,点头。
“来。”吴明轻快地和他说。
在他的话音下,检查人员们撑起的防御网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容礼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一样滑了进去,这个动静瞬间引起众多仍然在外面的人的不满。
他们高声抗议,质问着要得到一个解释。
吴明神色一愣,斥道:“他是我们的人!就是来晚了而已。”
“……”落在容礼身上的目光从不满变成了畏惧,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刻得罪一个检查。
前面说话的人也低下头,满脸局促,生怕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能在孤儿院门口停留的时间被缩短。
好在这种情形没有发生,他们照旧排着队往另一边走。
容礼在旁边看着,心里浮起一些后知后觉的悔意。
与外面的人群不同,他其实并非一定要在今天来到这里。来之前就算了,他没料到孤儿院门口会有的情况,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