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尧那会儿“呸呸呸”了几声,要阿列克谢没有多说。没想到,到底是一语成谶。
他最先想要直接拨通通讯。但事到临头,又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卡列琳娜说起。
聊天框被暂且关掉,舒尧转而打开文字文件,开始字斟句酌。
他写的最初一条,是:“阿姨,昨天晚上,有人告知我……”
这未免太生硬了。
删掉,重来。
“阿姨,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还是得要给卡列琳娜一点心理准备吧?
删掉,重来。
“这段时间,我经常梦到阿列克谢……”
没等这行字打完,泪水就再度再度溢满眼眶。
舒尧捂住嘴巴,虽然是在无人的环境,可他还是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音。
他这会儿写的也是实话。在阿列克谢离开以后,舒尧的梦境中只剩下两个内容。要么,他驾驶“桑梓”,与自己的爱人并肩作战。要么,像是昨天一样。在某个寻常日子,他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外面是伤重的阿里克谢,是一口棺材,或者是一个来告诉他阿列克谢真的已经不在了的报丧官。
他想,自己已经这样悲痛了,那么,看到这条消息,卡列琳娜又会又有什么感受呢?
她是一个母亲,阿列克谢是她唯一的孩子。因为老罗伊德的恶行,母子两人分别多年。但即便是在卡列琳娜被送到疗养院的时候,母子二人依然始终相互惦念。阿列克谢会精心卡列琳娜准备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在遇到喜欢的人时,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語嬉挣$里消息告知母亲。卡列琳娜也是一样的,她关心着儿子、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地呵护阿列克谢。
现在,他却要告诉她,阿列克谢已经不在了。
官方通报还没有出来,舒尧甚至没办法明确地告诉她,她的儿子究竟遇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找出昨天那个报丧官的联系方式。
当时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也许错过了很多信息。
抱着这个念头,舒尧拨通了对方的通讯。
“……您好,我是阿列克谢·罗伊德的家属。”
“啊,您好!”
“阿列克谢最后到底遇到了什么?昨天只听您说,他们驻扎的星球被虫族蚕食……”
“对。”一顿,嗓音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古滕星的所有生命都不复存在了,整颗星球的重量减少了三分之二。”
“但是,”舒尧问,“你们并没有找到阿列克谢的尸骨。”
“……”沉默。
舒尧闭了闭眼睛,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无理取闹。
虫族是一种无所不食的生物。它们生来就是为了侵略,连星球上的岩层都能壮大它们,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可只要想到阿列克谢被它们吃掉,半分血肉、骨骼,乃至头发都不剩下,葬在他棺椁中的,只会是一身军装,几个徽章,舒尧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
他跟着沉默片刻,随后询问:“当初攻击黑巴克驻地的,是什么虫子?”
报丧官小心翼翼地回答:“根据现有鉴定,有金环虫,网纹虫……”
舒尧抿抿嘴巴,从脑海中调出自己对这种虫子的了解。
剧毒,不可食虫之一。以身体上的一圈圈金环闻名,能够在陆上、空中活动,并且每次降临,都是数以万计、遮天蔽日地到来。
它们一般是虫族的先锋军队。与后续那些什么都吃的虫军不同,金环虫是难得挑剔的一种。它们只会选择能量高、质量好的“食物”,而这也是它们作为先锋的奖励。
对于吃不完的食物,它们也不会浪费。而是注入毒素,用丝线将他们包裹成茧、带回虫巢。
在从地球穿越来的舒尧眼里,有点像是蜜蜂与蜘蛛的结合体。
阿列克谢是遇到了它们吗?作为a+级的哨兵,他大约,不,一定会成为金环虫的首要目标。
“舒先生?”报丧官又询问了,“您还好吗?”
“没事。”舒尧回神。
他又问了几句军部从古滕星上查出的具体细节,随后结束通讯。
独自坐在家里,舒尧隐隐后悔。也许他不应该询问那么多,以至于到现在,他脑子里全部是阿列克谢胸膛插着金环虫的口器、整个人瞬时被吸空的景象。
他继续思索起自己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卡列琳娜。写了无数遍稿子,从天亮到天黑。他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卡列琳娜的通讯。
没想到,接通的时候,对面是姜律师。
男人的嗓音传来,舒尧微微一愣。
姜律师的声音很轻,先和舒尧说:“卡列琳娜睡了。”之后,他像是走出了房间,嗓音才恢复正常,“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面对卡列琳娜本人,舒尧的情绪稳定许多,说:“姜叔,是……”一顿,到底再次哽咽。
通讯另一头,姜丞安静地听舒尧平复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阿列克谢出事了?”
舒尧一怔:“姜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