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墙壁,砌作“梅花丁”的样式,飞阁流丹,雕梁画角。叁星楼便坐落于栖华山的南侧一隅,向北过了栖华,也就出了大卫都城燕陵的地界。
“绸缪束薪,叁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意喻这恰是燕陵来来往往长夜中的得见良人之所。
踏入这如意纹云母隔扇门,一眼望去,正对着燕陵才子陈长思的四美人图,婀娜有致,栩栩如生,与画下伏在降香黄檀案前的美人相映成趣。
莺儿纤指拨动着置于案上的松风琴,奏得是一曲《流水》。松风入壑,潺潺切切,令满座宾客如痴如醉。她自小学琴,又兼饱读诗书,无论是技法还是对曲意的理解,皆远胜寻常欢场女子,竟让人生出此时此刻处于某个清谈会的错觉。
《流水》是君子之间寻觅知音之曲,如今却被她奏来取悦恩客。莺儿暗忖,若伯牙子期泉下有知,怕不是要气恼得连棺材板都给掀了,杀将出来,将她指下的松风碎为两截。
可她没法,这叁星楼贯以风雅卖座,直迫得这些以色事人的女子个个要作出秉性高洁、人间仙骨之态,仿若好好教养出的名门小姐一般。
右手猛滚慢拂,左手往复和音,曲如泻玉涌珠,澎拜奔流,转眼便已过了万重山川。奏完此段,她指尖稍顿,向台下某处飞去一个眼波。
不等那着茶白色程子衣,腰间束墨带的年轻公子回过神来,她便复又垂首,弹起了下一乐段。
虽琴音未乱,莺儿却将公子那一瞬的神色细细收入眸中,心神大定。
她知道,这事大约是成了。
果不其然,他赠予她十枝花序饱满的杜若,拔得头筹。在叁星楼,一支杜若便是十两黄金。一百两黄金仅为梳拢,赎身则是另外的价格,倒也算诚意十足。
莺儿姑娘的初夜就要属于玉衡公子了,说不好还会被接回去做姨娘。楼里的姑娘无人不称羡,毕竟这是她们所能想到最好的归宿。
这玉衡公子极为正经,每回只是来陪友人观舞、听曲。有时同行者宿在此处,他便自行离去,从不多留。若有人走近些去撩他,他便会脸色微红,连连退避,是个面皮极薄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