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没有问她是怎么过的,他问的是她为什么失约?这个男人,温存也残忍,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都凌迟,让她的心,瞬间就血流成河。她强忍着泪意,在纸上写着,“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池斯年怔愣了一下,再看她忧伤的眼神,那是阳光都驱不散的黯然,他的心猛地一颤,是他太过着急了,“不好也不差,你呢?你是怎么过的?”
她菀尔一笑,笑容还未到达眼底,就被忧伤覆盖了。过得怎么样呢?其实那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仅仅回想了开端,就让她不寒而栗,让她不敢再去想。
“我过得不好,你会心疼吗?”
池斯年又怔了一下,会吗,应该会的。“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疼痛一点点吞噬了她,谁都可以跟她说这三个字,他不能,因为这三个字,会让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雅雅,回家吧,叔叔阿姨都等着你。”池斯年看着她,她很瘦,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楚楚动人。
她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不能?雅雅,这些年你在哪里,我找了你十年,却音讯全无,你去哪里了?”池斯年急道。
舒雅怔了一下,她握紧了笔,眼底的伤让人心疼,让人不忍再问,“斯年,小吉他还好吗?”
“小吉他很好,长大了,长得像你,有我腰这么高了。”池斯年比划着,舒雅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浮现出一种幸福又痛苦的神色,十年了,她的孩子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有他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看。”
池斯年点头,“有,你等一下。”他从怀里掏出手机,舒雅心中一阵激动,她等不及站起来,看到他滑开触摸屏,印入眼睑的却是一张池斯年与一个女人脸贴着脸,做着剪刀手的亲密照片。
她瞳孔猛地紧缩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心中像是被丢进了一把无名火,烧得她异常难受,她知道这把火名叫“嫉妒”。
池斯年没料到她会突然站起来,知道她肯定看到了这张照片,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快速的点进了相册,翻到了小吉他的照片,将手机递给她,“这就是小吉他。”
舒雅掌心微颤,看着池斯年递来的手机,半天没有伸手去接。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紧张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十年了,她只敢在梦里思念她的孩子。
池斯年见她久久没有接过手机,他抬眸望着她,她额上鼻尖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睫毛轻颤着,头上有光打落在她脸上,就像有一只蝴蝶展翅飞进了他的心里,他怔忡。
那年夏天,阳光灿烂,他坐在镜湖回廊的石凳上看书,远远地看见妈妈领着一个明丽的女孩走过来,他没怎么在意,青春期的男孩子对女孩子都有一种既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难为情。
妈妈领着那女孩在他面前站定,微笑道:“煊儿,这是你舒叔叔的女儿舒雅,你们就读同一所高中,以后在学校要多多关照雅雅。”
池斯年剑眉微挑,斜了一眼舒雅,她也正挑衅地盯着他,他心底震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一副淡漠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让他不得安生。
舒雅不是个软弱的女孩,不需要任何人关照。她也绝不是盏省油的灯,闯祸的本事并不比他少。她特别不喜欢物理课,每当物理课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她就在下面睡得口水流成河。
好几次被物理老师揪着罚站,她居然站着就睡着了,真是奇迹。会注意到她,不过是妈妈的一句嘱托。他想,这女孩得多讨厌物理,连站着都要跟它做对。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般,她缓缓睁开眼睛,轻颤的睫毛像一只展翅的蝶儿飞向他,他突然心悸地窒息了一下,慌乱地转过头去,继续听课,耳根子却开始发烫。
手中忽然一空,他抬起头来,看到她眼里迅速涌上的眼泪,还有她紧紧咬住红唇的贝齿,他心中一软,将她拉着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抱住她,柔声道:“我给他拍了许多照片,记录了他的成长,你要跟我回去看看吗?”
舒雅慌乱地摇头,眼泪随之飞舞下来,不行,现在还不行。她看着照片里的小吉他,不知不觉,他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的轮廓长得很像他,她颤抖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手指冰凉,她倏地惊醒过来。
“雅雅,跟我回去,别再躲起来了,好吗?”池斯年心疼得看着她的泪,伸手将粘在她脸颊上的黑发抚在耳后,她瑟缩了一下,伏在他怀里,看着照片里的小吉他,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