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见他说了这么多,嘴角却始终抱有一丝嘲弄。
镇国公说得沉浸其中,他为了一举成功,得到谅解,自然就该说的多一些。可他都已经说了这么多,却一点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镇国公不悦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结果便看到唐璟嘴角噙着的笑意。
那笑,刺了镇国公的眼。
他立马忘记了自己今儿过来的目的,转而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如今是诚心过来跟你道歉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您从前是什么态度,我如今便是什么态度,有错吗?”唐璟反问。
镇国公气道:“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你还要旧事重提做什么?”
“道歉?”唐璟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可笑,更觉得心寒,“您如今的道歉,不是悔悟,只是受不了,受不了我娘冷着你,受不了满府的人怕着你,屈于现实,所以不得不过来说着这些违心的话。你不愿意说,我又何曾愿意听呢?”
镇国公指着唐璟:“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违心的话?”
“你敢指天发誓么?发誓你当真是真心觉得对不住我?”
“我,我——”镇国公红了眼睛,这叫他怎么发誓,名字还要不要了?这臭小子,如今还真是越来越能说了。
唐璟后退一步,审视着这位镇国公。半晌,他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摔倒了地上。
玉佩应声二碎。
镇国公皱眉:“你作甚?”
唐璟道:“只是为了告诉你,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做错了的那些事,不是你一两句道歉就能抹平的。这断了的父子情,就似这枚玉佩,不是你说缝合就能缝合的。再则,你愿意修补,我却不愿意再带着这有伤疤的玉佩,这些话,听懂了么?”
镇国公哑然。
他固然是听懂了,却不信唐璟当真就这般硬气:“你确定要跟我一刀两断?镇国公府二少爷的名头,你当真舍得掉?”
“为何不能?”唐璟根本也不在乎这个,若不是镇国公府还有他娘在,唐璟恨不得直接对外宣称他与镇国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啊,你还真是翅膀硬了。”镇国公冷笑道。
“你既然知道,往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这话我已经不是头一次说了,还望这次之后,国公爷真能放在心上。我既用不着你道歉,自然也不会原谅,至于我娘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说清楚,让她不会再为难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唐璟的诚意已经足够明显了,他如今想做的,就只有将镇国公给打发走,客客气气地打发走:“你担心的,往后再不会发生了,我娘也不会因为你我的事再冷待谁,这般解决的办法,可称了你的意?”
没了恩怨,唐璟也没有必要跟一个陌生人生气。唐璟说得分外平静,甚至连一开始的嘲弄都没了,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镇国公不信,他仔细地瞧着,直到最后真确定了下来,唐璟他是认真的。
差不多的话,上次他也在唐璟这边听过,这是上回听到的时候,镇国公觉得唐璟是在故作声势,可如今再听到,镇国公却明白了……唐璟,他是认真的。为了不跟他有什么牵扯,甚至出手帮忙,去劝孙氏。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事实上镇国公却压根高兴不出来。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唐璟见镇国公没什么动作,这回终于是转身离开了。
镇国公没有再拦,他站在原地低头望着那摔碎的玉佩,头一次感觉到了有些迷茫。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镇国公没有回去,他坐了下来,在大厅里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庄子里头的人都知道他没走,也不敢过来赶。直到孙氏得了信儿,从镇国公府赶了过来。
看到镇国公在那儿杵着之后,孙氏便知道不好,她没有去管镇国公,反而直接去了儿子的屋子。
良久,孙氏从屋子里头出来,身形轻快。
再之后,坐在椅子上的镇国公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儿:“在这儿坐好了没?”
镇国公抬头。
孙氏还虽没有扬着笑脸,可比之从前却已经好太多了,眉眼之间还有笑意。她是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真的会过来道歉。
方才在里头的时候二郎都已经劝过她了,孙氏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生气。
她道:“坐好了就回去吧,跟丢了神一样,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镇国公捏着玉佩,问:“他跟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孙氏以为他父子两个人已经快好了,也没瞒着,“他心疼你,又贴心,让我不要跟你一般见识,往后也别拿这事儿跟你撒气。你运气倒是好,要不是二郎替你求情,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算了?”
孙氏赶他起来,将他往外头带,她将镇国公如今的失魂落魄看作是在儿子面前失去面子,所以才有些难受,因而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一边走,一边叮嘱:
“这回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过往后你也要长点记性,二郎都这般为你着想了,你也得为他想想。往后你们的父子两人就好好处着便成,别的事儿,都如过眼云烟,散就散了,不必再想了……”
第98章 启程出发
翌日清晨,天边泛着鱼肚白,将明未明。这个点儿,通常也唯有早起的小贩在街头巷口匆忙地走着。可如今唐璟他们,却已经在城门处早早地集合了。
起得这么早,可想而知有多恼人,要是平常去司农司的时候,唐璟还能在马车上睡个回笼觉,可眼下却不行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
唐璟掩着口鼻,悄悄地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地望着前头。虽说是一道出行,可是他跟伯温兄之间却还隔了不小的距离的。伯温兄在稍前一点的位置,他则偏后。
唐璟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都是板着一张脸,严肃至极,仿佛要上阵杀敌似的。若是一路上都这么走的话,那他岂不是得无聊死?
如今后悔也没了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他唯一期盼的,便是这几个月赶快过去,最好,能赶在他棉花收成的时候顺利返回京城。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终于有了动静,说是吉时到了,可以走了。
唐璟小小地伸一个懒腰,驱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