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京都。
城门口处,两边街道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百姓们,他们都翘首以盼着大将军得胜归来,人们纷纷议论着,等待着。
“听说啊,这次大战,可算是彻底打败那个燕国了,从此以后,就要我们大魏的附属啦,每年得进贡马匹给咱们!”
“大将军威武!这么多年,次次都是打胜仗!”
有人听见,忙用手肘碰了碰那人,“哎,我听说啊,不止是大将军一个人立了大功,还有大将军之子,据说啊,在战场上简直是以一当十的威势!”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大将军之女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和皇后娘娘一样亲自上阵杀敌呢!”
有人不屑的哼了声,得意道:“你们这算什么,这都是满大街传烂了的消息。我告诉你们,方才我在茶楼听人说,这次打仗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收服燕国,全凭前线有一个神秘的谋士一直在出谋划策!方才能这般迅速的!”
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一旁的人们都好奇起来,凑过去催促,“真的吗,真的吗?是谁啊?”
方才那人愣住,耸了耸肩,大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是神秘的不得了的人物了。”
此时,一直在城门口处的侍卫队上前,缓缓拉开了紧闭的城门。
“大将军凯旋而归啦!大将军凯旋而归啦!”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们激动的喊出了这句话,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们跟着高喊起来。
城门大开,白衍安一身戎装,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两侧欢呼雀跃的百姓们,硬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点淡笑,听着耳边越来越响亮的喊声,抬手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人们听话的收了音,稀稀拉拉只剩下一两人在喊,再变成纷纷扰扰的嘈杂声。
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路朝着皇宫方向去,稍落于白衍安半步,同样坐在高头大马的白景旭心有所感,抬头侧望,正看见谢芙趴在窗沿上看着他,见他突然视线看过来,不由得有些慌神。
白景旭心里暗笑,面上也得意又开心的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对着谢芙笑得灿烂,还高举起了手向着她招呼。
谢芙见众人的视线全都好奇的看向她,竟难得的羞红了脸,转身便躲到了窗后。
白景旭笑笑,便专注的跟随着白衍安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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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瞭望楼上,成武帝神色莫辨的看着下方。
大总管王德胜弓了腰,拿着拂尘上前禀报道:“皇上,白大将军得胜归来,眼下已经进了玄武门了。”
成武帝笑了笑,眼中却丝毫没有温度,他抬手指了指城下,“我知道,我都瞧见了。来,你瞧瞧,听见什么了没。”
白衍安进了外城时,人们便开始高喊“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的话,声势浩大,民心所向。
大总管王德胜不敢回话,他自然是听见了的,他还知道成武帝有多忌讳这种事,因为成武帝自己就是从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到了如今成为了大魏皇帝。
成武帝收回目光,双手负于背后,看不出什么异常,“走罢,去接见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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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
成武帝笑着扶起行礼的白衍安,假装责怪道:“衍安,打了胜仗的将军,不行跪礼。”
白衍安笑笑,认真道:“陛下,衍安行的不是跪礼,而是作为臣子向您请求卸甲归山的致仕礼。”
成武帝一愣,问道:“衍安你这是……”
“戎马大半生,到头来却连身边人都没有好好陪伴过。”白衍安轻叹口气,旋即对着成武帝再行一个礼,“还望陛下应允。”
说完,白衍安从袖中取出虎符,双手奉上。
成武帝从他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听出了些端倪,他伸手接过虎符,深深的看了眼白衍安,似乎也想起了尘封在记忆深处久远的回忆,神色也柔和了许多,“是想好好陪陪小宁罢,那时候,你和小宁真的一对欢喜冤家,我还记得我们临行前,她大老远的跑来送你,送了十几里路才依依不舍的回去,真是羡煞了我们。”
白衍安也放松了许多,和他一起回忆往事,有些入了神,他说,“谁不是呢,你和娉婷还不是天天腻歪在一起,那时候我们都说娉婷啊,是专门治你的。”
成武帝闻言,神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有些感慨道:“是啊,娉婷,是我对不住她。”
白衍安回过神来,想起这其中的曲折,微蹙了眉,“你……罢了,总之这些事,我是没有资格谈论的,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有些真相,你得诚实的告诉子仪这孩子。”
成武帝微微怔仲,他点头,“瞒着他,我也很煎熬。让子仪进来罢。”
大总管王德胜应声去请了殿外的和峤。
两年过去,和峤也愈发成熟,他身着一袭白衣,缓步迈入殿内。
和峤上前,微微避开了成武帝的直视,沉默的看着成武帝手上的玉扳指。
成武帝察觉到他的视线,温和的笑了笑,轻抚了抚手上的扳指,“这,是你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当年,公主她被迫去和亲老可汗,我得知消息后,和衍安从边关带着大军一举进攻突厥,不仅救回了公主,更是震慑了周边众国。只可惜,后来我爱上了她,我想要占有她,我将她拘在皇宫中,一开始,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她被迫住在宫殿里,甚至生下了你。公主曾与我说,她很感激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
成武帝哈哈大笑了几声,有些哽咽道:“公主她说她感激我,感激我。哈哈,一个强迫了她的人,一个拘禁了她的人,公主她就是这样!从来说不出怨怪的话,即使我伤害了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成现在这样。公主走后,我遵照她的意愿将你送往了国公府。有时候我看着贵妃和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我总是想,如果公主还在,她会教你抚琴,教你读书。”成武帝怔怔落泪,伸手抚摸和峤的脸,“子仪,你长大了,愈发有男子气概了。子仪,你怪我罢,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和峤听到了真相,他站在那里,任由成武帝动作,他的眼中带了点哀伤,带了点怜悯,更多的却是释怀。
和峤开口,声音有些微哑,“我不怪你,我相信,公主她能将这个玉扳指留给你,那时候,她的心里已经不怪你了。而我,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和峤扬手,骨节分明的小指上赫然是一个和成武帝手中一模一样,小一号的玉扳指。
和峤垂眸,喃喃道:“这个小玉扳指从小就挂在我的脖子上,打我记事起,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发现了。”
成武帝愣住,呆呆的看着和峤小指上的扳指良久。
和峤看着他,行了礼,“我已经向将军提亲了。以后,不会再来宫里了。”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成武帝叫住他,有些急切的解释道:“子仪,一直想害你的是皇后,上次你在京都遇害见到的王德胜也只是她想要破坏我们关系的手段。我……对不住她,我只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还有,你以后想干什么?如果你想,我可以封你做太子。”
和峤偏头,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大抱负。以后我会陪着嘉歆,做她想做的事。还有,七皇子他才是真正适合太子之位的人选。”
说完,和峤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空荡的宫殿内,只留下成武帝一人,对着手上的玉扳指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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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和峤与嘉歆大婚的前一天。
屋内,沈宁正帮嘉歆试着嫁衣,看着眼前越来越美艳英气的女儿,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抚平嘉歆衣袖的褶皱,“一转眼,歆儿你也要嫁人了。想当年,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大的年纪,像你这样的满心满眼的欢喜。”
嘉歆笑,佯装气恼的打趣道:“娘,您现在和爹已经是老夫老妻啦。你瞧我爹,今日还亲手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我说要尝尝他的手艺,他竟小气的不肯,说是都要留给您养颜。”
沈宁闻言,掩唇笑了笑,脸上也不自觉的染了红晕。
自打白衍安与成武帝请辞后,便专心得呆在家里,只字也不提沈宁与他提的休书。他总是笑眯眯的拉着她说要教她强身健体,练些把式。但凡沈宁寻他,提起休书的事,他便装作听不见,要不便不言不语,到后来还会装可怜扯开话题。
他这样表态,后来沈宁也就不提了。有一回沈宁无意间提到怎么常常手脚冰冷,白衍安便记在心里,还跑去请教和峤有什么药膳可以改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泡在膳房,拉着和峤一起,给沈宁隔三岔五的做药膳。
沈宁其实也没想到,白衍安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最美好的时光。
嘉歆看着沈宁笑得温柔的模样,也笑得眉眼弯弯,她靠在沈宁的肩上,“娘,你知道吗?爹将张姨娘送走以后,我才知道,张姨娘根本不是爹的姨娘,而是爹军营里逝去的将士的夫人,是娘您说怕张姨娘孤儿寡母受人欺负,便让爹将她收留在府内。爹说当时他是不同意的。可您说若是哪日张姨娘想离开或者再嫁,便由您一手操办。原来啊,娘是这样的好人。”
沈宁轻刮了刮嘉歆的鼻子,嗔怪道:“那你说说,可是一直觉得娘坏透了。”
嘉歆捧腹大笑,“哪能啊!”
沈宁拉住她,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正要开口,就被嘉歆一把拿了过去。
嘉歆拿着册子打量了两眼,见封页什么也没有,看向沈宁,歪着脑袋笑道:“我猜这是春宫册子,可对?”
沈宁忙捂住她嘴,责怪道:“女儿家家,怎么没个羞呢,什么话也往外蹦。”
嘉歆笑一声,将册子丢还给沈宁,“娘,我不要。该怎么样,我都会呢!不就是……”
突然嘉歆猛一抬头,提议道:“对啊,娘。和峤也有吗?您可不能偏心啊,到时候明晚和峤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会,苦的可是您女儿我啊。”
沈宁重重的敲了敲嘉歆的额头,将手上的册子放下,有些气恼道:“你这丫头。不同你说了,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上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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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将军府就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