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比划了一下,眼睛里散发出一丝光亮,又黯淡下去:“他就站在那里,甚至都没看我一眼,我就沦陷了,我不想要一直期盼的自由了,我觉得我疯了,因为我一直明白,自古帝王多是无情。”
“可是你懂那种,拼了命的想要靠近的感觉吗?”
她摇了摇头,又自我否认:“你不可能懂,因为我拼命想要靠近的人一直都在拼命靠近你。”
“我跟父亲说,我要进宫,我要嫁给皇上,我不想要自由了。”
“我父亲以为我疯了,可拗不过我,他与靖贤王商议后,决定把我送进宫。”
“临别那一晚,父亲告诉我,爱人七分留三分,那三分就是我的退路。”
“可是我听不进去,因为只要他对我笑,无论真假,我都愿意双手奉献出一切,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不在乎。”
“我想、我想为他生孩子,我以为有了孩子他就能多看我一点点,就能留住他不知在何处的心。”
她双手捂住脸颊,颤抖着声音继续说:“可是,他怎么可能让我这个靖贤王送进来的女人怀有子嗣,怎么可能让孩子牵绊住他的脚步。”
“从你出现起,不,从你出现前的四年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不只是我,是我们所有人,甚至连去找他都不可以。”
“开始我以为他是腻了,后来我发现只是因为你来了。”
容妃侧目看着她,忽然觉得腹部绞痛,哇啦吐出一口鲜血。
云听发出惊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面带惊恐,声音带了哭腔:“容妃娘娘,您怎么了?
青颂连忙上前扶住她:“容妃娘娘!”
“我早就不是什么娘娘了。”
容妃扯开一个笑容:“你来之前,我咽了毒,活不了了。”
青颂按住她:“你不要动,我去找太医,我去找陆沉,他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救活你的。”
“没有用。”
容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身体有些颤抖:“我本来以为会孤单的死去,可是你来了,你别走,陪我说说话。”
“我不走。”青颂慌乱的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盖在她身上:“不要紧,这样就不冷了。”
“你真傻。”容妃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愈加用力:“我打过你骂过你,是个坏女人。”
青颂摇摇头:“我也打了骂了,咱们扯平了。”
“这么想想。”容妃又咳出一口血:“你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他只是不爱我而已,甚至连利用我都不屑。”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反正就是错了。”
“你别说话了。”青颂用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声音带了哭腔:“你松开我吧,我去找人救你。”
“今天是元宵节。”容妃望着夜空中炸开的团团焰火,目不暇接:“你喜欢烟花吗?”
“喜欢,喜欢。”
“我就知道。”
容妃笑了笑,努力的仰头看着:“其实我也喜欢。”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艰难道:“我不后悔,只是怕往后看不见他。”
她用力抓住她,嘴里溢出的鲜血已经止不住:“我本来是绝望的,可是你来了,我想、想让你帮我。”
“我不行。”青颂拼命摇头:“我不行的,我会辜负你的。”
“只有你行。”她喘息着,声音已经很小了:“他们小看他,靖贤王打不赢的,输了、输了的话,无论是什么后果,都请你一定要我的家人活下来,你答应我。”
青颂的眼泪掉下来:“我答应你。”
“只有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你自己都不想活了。”青颂哭着说。
“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她的眼睛逐渐涣散下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几句,青颂凑过去,听见她的声音:“皇上,臣妾要走了。”
握住她的手蓦然松开,满脸是血的女人缓缓合上双眼。
青颂轻轻碰了碰她:“容妃娘娘?”
没有回应,不会有人回应了。
她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已经是泪流满面,手上黏腻,她抬起手,借着昏暗光,看清那是满手的血,她厉声尖叫,拼命的把手在地上磨,想要擦去满手的鲜血,容妃的鲜血。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容妃娘娘,我不怪你的,你安心走吧,我会去求沈良州,求他让你的家人活下来,你放心吧,来生你一定要听你父亲的,要留那三分,你不要再喜欢他了,你安心,安心吧。”
“青青。”
云听一直在哭,抓住她磨破皮的手,摇摇头:“你不要这样。”
青颂红着一双眼,在地上喘息,偌大的院子,只能听到她的喘息声和云听小声的哭泣声。
烟花绚丽,在夜空中接连绽放,令人目不暇接,甚至能听到远处人们的声音,他们笑着闹着,极为欢快。
月亮躲在阴沉的云层里,偷偷望着破落院子里的三个人。
许久之后,青颂用衣袖仔仔细细擦去容妃脸上还未结痂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好,放平在冰冷的台阶上,把大氅盖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