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脑海中已有一阵子的崇元已经全然了解了江洛云是怎样一个人,单纯、善良、正直,又知道把握分寸,不会过分的滥用自己的善心,也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而且,他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恪守初心。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不管时光如何变迁,依旧能够回归初心。比如对夜玄凌,不管他是人是魔,是善是恶,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权势滔天,一念决定他的生死,他只念着这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行事之间,就可以率性而为。比如对于崇明宗,他认定崇明宗是自己的师门,而且是一个还不错的师门,所以即便知道崇明宗曾做过对不起夜玄凌的事,也能分认清楚,不会为此否认崇明宗。江洛云虽在崇明宗长大,但是崇明宗给他的,也不过是普通弟子的待遇。如今不说没人认得他是江洛云,就是以他现在在夜玄凌身边得宠的情况,崇明宗完全可以随时抛开,夜玄凌完全能够为他提供更好的资源。
然而这人却一直以崇明宗的弟子法则自律,甚至现在依旧能够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依旧称呼自己为掌门。
在发现江洛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崇元也曾有些恼羞成怒,然而思来想去,觉得这人未尝不可让自己坦诚相待。以其躲躲藏藏,不如直接摊开了说,可能更便于行事。
“你已在宗门之外,无需多礼。”崇元道。江洛云的弟子通牒早已被放置在了烈士陵园中。
是说自己已经被开除出宗门了吗?
江洛云自己在内心默默地感慨了一下。
“若是愿意,不妨称我一声师尊。”崇元又说道,他挺喜欢江洛云的心性的,也有意想要指导。
“您要收我为徒?”这惊喜来得有点大。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幽静的河道两旁,数不清的破旧灯笼被缠绕在了杂草堆里,河面上,也零星飘着几盏,有一些灯火还未熄灭。被派遣来清理河道船夫划着浆,用渔网打捞那些花灯的残留物。
“今年的花灯比往年还多。”一个船夫笑着说。
“可不是嘛,这花灯节是一年比一年热闹,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干活的。”另一名船夫接着话,他正要打捞起河面上飘着的一盏还亮着的兔子灯,却突然眼前一花,“哟……”
那盏兔子灯不见了。
“怎么了?”刚刚开了话头的那名船夫忙问道。
“啊,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最近城里丢人的事闹得有点大,我见了什么,都有点疑神疑鬼的。”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身着黑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冷漠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盏灯,慢慢地从灯中拿出了一张纸条。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不用祈求神明。
他心想着,慢慢地打开了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没有花哨的诗文,也不是内容特别出奇,相反的,平淡到如果真的有神明,可能也会直接略过。
那张纸条上写着:愿兄长夜玄凌一世喜乐安康。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少年微笑着站在这里的模样,就在这河畔,就这样慢慢地将写着寄语的纸条放进了花灯里,少年说:“寄给我们心中的神,告诉自己,这些美好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不是因为诸天神佛,而是自己正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然而,你要的是要将我没有的东西还给我。
这真是……
夜玄凌微低下头,头抵着那盏还未熄灭的花灯,唇角轻轻地勾起,不知怎么的,哭笑不得的同时,已经坚硬如石的心似乎泛起了一点点酸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