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的地界就越讲究脸面, 自从章大伯侵吞了幼弟的田产,在秀水村里也算得上是富户了, 平日少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要不是今日还有别的打算, 他约莫已经甩手走了。
“哼。”重重地喷了一声气,他踱进屋中,径自端了屋中唯一的一张板凳坐下。
宜青见他悠悠抻手弹着衣衫,面色跟着一沉,走到板凳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他没法像个真正的乡间糙汉子一样用粗俗的语言挤兑一位比他大了一辈的人,但只消这么站着, 铁青着脸, 也能给对方一种压迫感,让对方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并不欢迎他。
屋中的气氛一时僵住了。
“这是……大伯罢?”正当此时,落衡走到宜青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而后探出头, 对着章大伯露出个和气的笑容,“我听云哥儿说起过,倒一直没见过面。”
落衡牵着宜青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边儿,亲手沏了一盏茶,递到章大伯面前:“大伯先喝盏茶。”
章大伯手捧着一盏热茶,也不搭理宜青这个刺儿头侄子, 一双眼睛只跟着落衡瞎转。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在啧啧称奇。看那双软靴上的缎布,比他在富户家见过的衣料还要细滑,少说也要好几两银子罢?竟就这么被他蹬在脚下了。再看那身上的长衫,镇上哪一家布料行也没这模样的款式,许是州府里时兴的打扮……
之前听旁人说云生家来了个“贵客”,他还不以为然,现下看来可得好好亲近住咯。云生这兔崽子的远方堂弟,可不就是他的远房侄儿吗?
“公子怎么称呼?”章大伯眯着眼,努力让自己说出的话听着更文绉绉一些。
落衡道:“单名衡。”远房堂弟也得跟着姓章,他不爱撒谎,便只说了名。
“衡哥儿。”章大伯抿了口茶,亲昵道,“你大伯这辈子就没怎么挪过身,离得远的亲戚,也就不怎么走动了。你长那么大,竟是一面也没见着。家中的爹娘都还好吧?”
灶台上煮着的粥咕噜咕噜冒着响儿,将锅盖顶翻了,咣当一声响。落衡走到灶台边,将盖子重新盖好,又弯腰拨了拨柴火,才回话道:“都好。我这煮着饭菜,大伯且等等。”
“你尽管去忙。”章大伯大有一副要借机蹭顿晚饭的意思,定定地坐着。他将这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屋子从上到下都扫了一遍,对着黑脸站在墙边的宜青道:“云哥儿,衡哥儿远来是客,你怎的好意思让客人做饭?不搭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