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兴致勃勃,却当她问他事情都他做完了,那国际兽疫局的人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不吭声了。
夜色渐渐深了,屠宰场里的偷猎人陆陆续续的开着车子离开,有很多人喝了酒,夜空中飘散着他们带着酒意的笑骂声,越来越远,直至安静。
血湖的雾气变浓,烟青色的水气从湖面上袅袅升起,一直弥漫到血湖入口的林间小路上,空气中有刺鼻的腥臭味。
阿蛮站在血湖外面的丛林里,看着简南从僻静的角落摇摇晃晃的开出一辆破皮卡,皮卡车上印着费利兽医院的标志,挡风玻璃上还放着一张oie合作字样的地方通行证。
所有设置都在为他这次单独冒险做准备,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抓,他也想过他可能会死。
但是他仍然来了。
为了这不会传染人的伪鸡瘟,这些伪鸡瘟的来源,只是那几个本来想来他们兽医院讹钱的村头混混。
阿蛮等简南晃晃悠悠的把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的时候,拍了拍了拍车子的引擎盖,告诉他一条回城的近路:“一直往东边开,三十分钟就能进城。”
简南一怔:“你呢?”
他们不是一起走的么?
阿蛮说她来的时候搭得顺风车,他以为走的时候,他就是她的顺风车。
阿蛮耸耸肩:“我还有事。”
她得往相反的方向走,最近切市风雨飘摇,有很多富商急着从切市撤资,急着跑路,她接了很多半夜带人或者带钱跑路的单子。
简南坐在车里看着她,皮卡车车身高,阿蛮个子小,简南居高临下的皱着眉:“很晚了。”
凌晨十二点多,是真的半夜了。
“我送你吧。”他打开车门跳下车,从车头绕了一个圈,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作为交换,你帮我两次,我也帮你两次。”
他觉得阿蛮刚才那句以命换命他亏了的话并不客观,他也救活过很多命,虽然是动物的,但是他也很值钱。
送她出去,才算是公平交换。
阿蛮侧着头看他。
有点好笑。
他离开了黑暗的掩护,在车灯下,看起来就又变回傻傻的样子,连下车给女士开车门那么绅士的举止都无法挽回的傻乎乎的模样。
“还是往东开,把我送到能搭到车的地方就行。”她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破皮卡在这种泥地上颠簸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在颤抖,没有空调,发动机的热气和带着暖意的夜风一起涌上来,并不舒服。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简南专心开车,阿蛮专心看着窗外。
奇怪的是,气氛并不尴尬。
“前面有个坑。”阿蛮突然开口。
“哦。”简南动作灵活的转动方向盘,车子歪歪扭扭的避开了那个坑。
阿蛮坐在副驾驶座上,放下椅背,舒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这几天忍着恶心在血湖拍照的工作会用这样舒服的方式结尾,她陪着这个人捡了一个晚上的动物粪便和尸体,听他解释伪鸡瘟,听他把每一个奇奇怪怪的植物都叫出名字,分出科属。
这个人真的知道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说很久,难怪能上报纸。
“六月十九号的城市日报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阿蛮突然想到简南对那些医闹的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报纸。
简南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踌躇了一下,提醒阿蛮:“是在第三版。”
阿蛮:“?”
“城市日报第三版中缝有外国人登记公示页。”简南声音带了笑意,“六月十九号我刚来一个月,所以上面登记了我的照片。”
外国人登记公示页是自愿形式的,有些类似于学校里的转学生报到,会放上照片简单的简历和联系邮箱,夹在城市日报第三版中间的夹缝里,小小的一块,一般人都不会注意。
阿蛮彻底无语了。
她以为是多牛逼的事情,毕竟简南当时的语气可骄傲了。
“你真能唬人。”她感慨。
可能因为不能撒谎,他言之凿凿的时候看起来会特别权威,真的特别能够唬住人。
简南笑了,眉眼舒展,在颠簸的卡车里,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
那夜之后,切市市区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脸上纹了半只鳄鱼的光头贝托失踪,切市的暗夜变得一片混乱。
阿蛮再也没有去过血湖,她把她拍到的所有照片都交给了达沃,达沃看过了照片和影像,没有再找过阿蛮麻烦。阿蛮按照规矩手足了尾款,就又开始了夜夜卖命的日子。
她几乎快要变成富商们运钞车上的专有保镖,在城际之间,把那些暂时没有办法存入银行的现金和金条一点点的运出城,夜夜如此,所以她几乎没有时间想到血湖,想到简南。
在这样的时局下运送财物,大概率会遇到想要趁火打劫的人,拳脚无眼,阿蛮因为外伤进出费利兽医院的次数就多了很多。
只是她到的时间都是简南最忙的时候,她悄无声息的走后门,很少会遇到简南。
“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最好不要再接单了。”戈麦斯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看阿蛮的瞳孔。
阿蛮扯嘴角,心情不佳:“你又不是医生。”
戈麦斯瞪她,放下了放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