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一边剥了几颗荔枝放进玉碟里,笑道:“早停了。”
“那便回了吧。”奚爷握过案上玛瑙玉髓,起身离开。
忽地想起什么,随口回头问了句:“门口停着的马车是哪家的?瞧着不似寻常平头百姓。”
掌柜还未开口,那小二哥兴奋得连耳朵都红了,说道:“是位官家小娘子,姿容绝丽,声音如黄莺出谷,小的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的神仙姐儿。”
掌柜轻斥了声:“休得胡言,那小娘子团扇遮面,你哪瞧得真切?”
小二哥抿着嘴退下,又不服气的嘀咕着:“那仙姿哪是凡骨堪比?自是神仙般的人物。”
奚爷若有所思,闲来无事,便笑道:“这么一说,我还非得会会这神仙姐儿了,走~季明,瞧瞧去。”
来到布庄锦缎阁,只见里面的绣娘与店小二正在招呼着几个有头面的贵客。
锦缎阁十分宽敞,走上两圈想要找人,要不凑巧还真有可能擦身而过。
这都走了三圈了,奚爷也没瞧见什么神仙姐儿,倒是又将自家布匹看了一番,才道:“时辰也不早了,回去还得处理些帐目,回罢!”
“是,大爷。”
就在布架拐角处,因走得太急,差点撞着个人,那姐儿吓得踉跄了两步,后跟绊到了随身丫鬟的鞋面。
茉茉心下一紧,下意识去扶,谁知那登徒子快了她一步,眼明手快的拽过梅二姐的细软胳膊,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梅二姐慌乱间,手里的团扇早已掉落在地,瞧见眼前的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天上她心头的人。
奚爷今次一袭黑底白襟薄锦长袍,外件红色宽袖绣白鹤褙子,剑眉英挺,星眸威严沉着,如缎墨的长发用白玉冠束起,冠髻垂下两束金色流苏。
只消站着,便是那一幅世间雍容华贵;无与伦比。
需知,奚爷这一身行头,就是王权贵胄也未必能佩得齐全。
与之前在海棠园中显俗气装着,今次多了几分儒雅与内敛。
梅二姐芳心大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一双美目圆溜溜的盯着奚爷瞧忘了移开。
她不过是来碰碰运气,不想竟真的给遇着了。
奚爷与她眸光在半空交织错综,只觉她的那双眼,好像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小心。”奚爷沉声叮嘱,带了些不经意的温存;鉴于礼节将她放开,退后了两步。
才将将放开,沫沫捡过了团扇跟护小鸡崽似的将梅二姐护到了身后,怒目圆瞪:“哪儿来的登徒子,你……你刚才这样,那是毁我家姐儿名声!”
季明心火一窜,双手插腰跨步上前就要与这丫头理论一番:“什么登徒子?刚才你没瞧见是你家姐儿差点摔倒,我家大爷伸手拉了一把?”
沫沫脸蛋绯红,羞恼万分:“那,那哪里是拉了一把?你……你家大爷还这样,这样……”说着尴尬的做了个抱腰的姿式,“抱,抱我家二姐儿!”
梅二姐脸上一片烧灼,拉下了沫沫,轻斥了声:“沫沫,休得无理。”
“哦……”沫沫委屈的卷着襟带没再说话。
季明扬起了下巴,叹道:“到底还是主子明事理些!”
梅二姐团扇遮面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多谢这位大爷伸手相助。”
奚爷负手而立,嘴角微扬,点头致意:“刚才情急之下是在下唐突,小娘子勿怪。”
梅二姐抿了下红唇,略显窘迫,“不怪,不怪。”
“如此……别过。”奚爷走得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梅二姐猛抽了口气,回头追寻那道背影,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失落无比。
“哼!”沫沫冷哼了声:“二姐儿以后遇着这种商户爷儿,还是绕远点好,一身俗气,远不及书香候门清流尊贵。”
若是未有那世经历,梅二姐便也如沫沫这般所想,但如今她却不这样认为。
“你这是偏见,在世为人,只要不依附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谁也不比谁高贵了去。”
“二姐儿?”沫沫不解,为何二姐儿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她以前不是也顶瞧不上那商贾之流么?
直到走远,季明气呼呼道:“不就那梅太师府的一奴婢么?都能冲大爷您大呼小叫的,真是……气死我了!摆明了自恃身份高贵,不将大爷您放眼里!”
奚爷不在意笑了笑,“可便是那太师府的一奴婢,也是打小养在官家小娘子身边长大,是高门世家,书香门第。”
季明跟着泄了气,“大爷您怎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世俗便是如此,人人都生在俗世,你却想要免俗,不若出家做那和尚,堪破红尘,六根清静。”
听罢,季明便默默跟在奚爷身后,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经过柜台前,奚爷招了招手,掌柜立时放下手中的活儿弯腰大步走了过来。
“大爷。”
奚爷说道:“等会儿那位梅太师府……就是那位长得最漂亮的小娘子,不管她挑没挑中货品,你就把那匹银丝布十两银钱给她。”
掌柜误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大爷,那可是……镇店之宝!有市无价啊!”
奚爷连眼都不眨一下,“你照做便是,给她时你就如是说……”
掌柜凑耳上前细细听来,点了点头,“诶,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