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设计的,因为武青雪不能送去过堂,现在胡天明看在武青林兄弟的面子上答应她将陆媛带出来一趟,但毕竟也不能为了送人情就徇私枉法,袁小松两人还都被扣押在牢房之内,胡天明也没让武青林去见。也只因为陆媛并不是人犯,胡天明才擦了个边,让了个人情出来。现在他们想从陆媛身上做文章,因为没办法和袁小松两人重新串供,所以还是必须从事发的真实情况里找到破绽,稍做更改,并不能肆意胡编乱造,万一明天到了公堂上,两边的供词对不上,反而会弄巧成拙。
“好!”青瓷去佛堂后面找笔墨。
武昙仔细将陆媛说的事捋顺了一遍方才问道:“桂婶儿是被闯进你屋子的人杀死的?那个人……你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没有!”陆媛且哭且道:“我当时差不多睡着了,又加上阴雨天,到傍晚了……”
“你说出事之前袁小松他们有送过饭菜给你和桂婶儿,你们没吃,那后来你醒过来之后那些饭菜还在桌上么?”武昙又问。
这种与案件无关的小事,当时沧州府衙门都没问过,陆媛自然也没在意。
此时武昙问起,她就暂止了哭泣,拧眉很是认真的又回想了一遍,随后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好像……被打翻了?不……也好像没见过……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武昙听到这里,也就了然:“衙门的初步案宗上记录,袁小松两个的说法是他们听见你惊叫,冲出来发现有人闯进了你的屋子,想冲进你的屋子里拿人,可是却突然发晕,相继倒在了你房里,等醒来之后神志不清,就出了事。”
陆媛有点茫然不懂的盯着她看。
武昙道:“这样看来,应该确实是有外人闯进了你房里,杀了桂婶儿又打晕你,甚至于……他还提前在你们四个人的饭菜里都下了蒙汗药之类的迷药。可是袁小松他们吃完饭已经把残羹冷炙送回了厨房,虽然在沧州府的公堂上他们声称自己有先莫名其妙晕倒在你房里,但衙门却只认为是他们两个为了脱罪而胡说的。而你和桂婶儿,如果当时你们也一起用了饭,一起被迷晕的话,后面也许那人就不需要还敲门进去,推倒桂婶儿又打晕了你……”
袁小松两个都是习过武的,对方为了保险起见,应该不会在他们面前露面,只是因为陆媛不肯吃他下了迷药的饭菜,这才导致他不得不铤而走险,直接出面把人给打晕了。
对方最初的想法,应该是用迷药把四个人都迷晕,然后把袁小松两个拖进陆媛房里,或者把陆媛挪过去,然后再点了春香之后,等迷药的劲儿一过去,三个人醒来之后一样会出事。
现在既然揪出了幕后主使是武青雪,也找到了与她串通合谋之人,那么当时尾随去沧州对陆媛他们下手的人自然也无所遁形,保不齐武青林已经把人拿住了。
陆媛在旁边听得惊疑不定,虽然事情已经发展的很糟了,她也还是忍不住后怕的瑟瑟发抖。
说话间,青瓷已经将陆媛所供述的事情经过写好了拿出来,武昙一边接过去浏览,一边嘱咐陆媛道:“一会儿你跟我丫头先到马车上等着,我大哥那边正在审和武青雪合谋害你的那个人,明天到了公堂上,府尹大人若是问话你就将你知道的如实陈述即可,不过一会儿你注意看清楚木松押出来的人,并且记住他的长相。明天的公堂上,你要告诉府尹大人,就说你后来想起来了,打晕你的人肯定不是袁小松他们俩,再让你看见,你能认出他来。”
陆媛也不算特别笨,仔细思索了一下就也跟着明白过来:“就是……我今晚会见到的人?”
“是!”武昙点头,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你不是冤枉他,因为如果我方才的推断没错的话,那个人就是在沧州境内暗中尾随陷害你们的人,只不过他没让你看清他的样子罢了,照我说的去做,你也在替你自己讨公道。只要明天的事情顺利,结案之后我会叫人接你回侯府,随后就送你去郴州。”
陆媛知道,她的案子是一定要过堂去审的,反正出了这样的事,她是注定没法做人了,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回元洲,官府衙门压着她的案宗,这就是她身上洗不掉的污点,只要她还是陆媛,就永远得背负。
现在武昙给她指的路,无疑是最佳选择。
“可是……”她仍还迟疑,“我若是不回元洲了,我娘……”
武昙莞尔:“你想要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以后不管明里暗里都不能再和你母亲有任何的联系,但是我可以保证,你母亲在元洲城可以安度余年,没有你也能过得好好的。”
陆媛对自己的老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她身为女儿,却很小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迟早有一天,她不再是陆家人,而陆老夫人确实也是一直都将儿子视为自己的全部和后半生的依靠的。
虽然现在这样的选择有点自私,可她这个样子,就算回了元洲,也不过是叫母亲跟着她一起背负这件丑事罢了。
思忖着下,她便是心一横,提了裙子跪下去给武昙磕头:“我都听二小姐的!谢谢二小姐救命之恩。”
武昙将那张纸塞进袖子里,示意青瓷扶她,自己就转身先出门,进了斜对过祠堂的院子里。
此刻祠堂的院门有七八个侍卫守着,看得牢牢地,里面祠堂的大门也开着,里面火烛全部点燃,亮堂堂的。
武氏宗族里各大分支的家主和主母全部被请了过来,武青林和新任族长武承业并肩坐在主位上,祠堂正中跪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哭哭啼啼的:“不过是口说无凭,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冤枉我,将这么大的罪名往我头上栽?杜长勇两口子是我的陪房,以前做事又尽心,我赏了他们些银子有什么奇怪的?他在我的庄子上又有什么不妥?我叫他替我过去查看今年春耕的情况的。谁都知道侯府势大,侯爷将他从庄子上抓回来,就说他是畏罪潜逃,还把那么大一罪名落在我头上……我知道,我们这一支不得势,谁都看不上眼,可以踩一脚,可是侯爷,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堂婶,你这样……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这妇人显然口才不错,又哭得声情并茂,仿佛真像那么回事。
武昙认得,这妇人徐氏,正是四太叔公的大儿媳。
这会让四太叔公父子也在场,四太叔公歪在椅子上,一把年纪,手里抓这个拐棍儿胸口起伏不定,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气鼓鼓的瞪着这徐氏。
他长子不是家主,本来今夜没资格出现在这祠堂上的,只因为犯了事的是他媳妇儿,所以才破格一并叫他过来了,这会儿正服侍在老爷子身边,端茶递水抚胸口的给顺气儿。
武昙径自走进祠堂,眼角的余光一瞥就看见旁边的角落里还跪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脸上有一处擦痕,发髻散乱很狼狈,想来就是徐氏口中的杜长勇了。
“这大晚上的昙姐儿怎么来了?”在座的二老太太立刻冲她招招手。
“二祖母好,各位长辈好。”武昙屈膝行了个晚辈礼,冲二老太太露出个笑容,然后径自走到武青林身边将袖子里藏着的纸条塞给他,然后趁武青林看纸条的空当,已经眨眨眼,故意的脆声说道:“大哥,大姐姐已经认错,承认是她将陆家姑娘的行程告知的堂婶子,还抱怨了两句。傍晚那会儿木松拿住的那个妇人呢?不是也已经招认是受了堂婶子指使,要出去散播丑事,败坏我们侯府的名声么?大姐姐我已经奉祖母之命接回侯府去了,明天就安排送她回郴州老家去,以后不准她再回京城了。”
言下之意,人赃并获,我们堂堂侯府的大小姐都利落的被处置了,你们这还争执个屁啊?
徐氏本来还心存侥幸,一听武青雪居然都要被打发回郴州了,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脖子也跟着缩了缩。
武青林原来一直拖着时间听徐氏他们辩解,就是在等武昙那边安排陆媛好认人,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听他们的废话了。
他看向四太叔公:“太叔公,我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今天各家主事的聚在这里,直接给事情做个了断最好。这些年,我们族中所有的开支我们这一支都出的大头,各家子弟无论是考科举还是从军,能引荐也都尽量引荐,能帮扶的也尽量帮扶,自认为问心无愧,对得起族中父老了。现如今徐氏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绝不能容,太叔公拿个主意吧,要么就堂叔站出来替徐氏认错,你们自愿接受族中应有的处罚,并且将徐氏休出武家,要么……就请族长出面,将你们这一支革出武氏族谱,你们自谋前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