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南栀也被吵醒,仓促的披衣下地,摸到了霍芸好身边。
霍芸好却不太顾得上她,也没时间仔细穿衣,只抓了斗篷披上,就仓促的跳下床往外走。
“小姐!”南栀一把拉住她,抖着声音使劲压着嗓子提醒,“别出去。”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得去隔壁看看。”霍芸好拂开她的手,左右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况,“你先呆着吧,别出来。”
在京城的时候,霍常杰就一直是严妈妈带人照料的。
虽是亲姐弟,但霍芸好晚上也不方便带着弟弟睡,就让严妈妈和两个丫头丫头带着霍常杰睡在了隔壁。
她抬脚往外走。
南栀虽是害怕的,可也没有关键时刻抛弃主子,自己找地方躲着的道理,于是只能壮了壮胆,跟着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窗户边传来一阵窸窣声。
南栀颈后的汗毛倒竖,猛一回头,就见隔着窗纸,似乎是有一团黑影咻的闪过。
“呀……”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一把用力的攥住了霍芸好的胳膊。
再下一刻,就听见后窗下面,隐约的一声闷响。
像是——
有什么重物从高处砸下去的动静。
方才那个刚冒头就迅速坠落下去的黑影,霍芸好也看见了,一开始紧张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眼花,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那……不会是个人吧?
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又听见屋顶的瓦砾上发出一片碎响,像是有什么人从上面奔跑而过。
再然后——
又是接连两声从高处坠物的闷响。
南栀听着外面的动静,吓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霍芸好也有点无措,一时间确实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按理说,她雇用了那么多镖师,虽然不能跟武林高手媲美,可她也太清楚自己那父亲和霍芸婳的能力了,那两个阴谋诡计能玩一点,但真要用到杀人越货的人手了,也无非只能重金聘人,两个人又都是井底之蛙,能聘到什么厉害的刽子手?
何况,现在他们同行的还有武青林的人。
心里正在紧张不已的时候,后窗外面的地面上竟又破天荒的响起一阵欢呼起哄声,几个汉子爽朗的笑声透了进来。
“这……这什么情况啊?”南栀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听这动静,显然不像是出事,于是也没来得及多想,三两步跑到窗边,将窗口推开一道缝隙往下看去。
楼下的街道上,五六个镖师正逗鸡仔似的围着三个蒙面的黑衣人起哄。
武世子的那个随从则是只轻巧的猫儿似的,呲溜一声从几丈高的二楼屋顶上滑了下去。
南栀刷的白了脸,转头去看霍芸好,抖着声音道:“小姐……”
刚才那真的不是错觉,原来是真的有人想要翻墙翻窗户半夜潜进来行凶么?
霍芸好紧抿着唇角,脸色也是很难看的冷笑了声:“我倒是真希望我是小人之心了,他们还真是不叫我白忙活。”
下面的两拨人动起手来。
她退回屋子里,拿了衣裳飞快的穿戴,整理好了才推门从屋子里出来。
楼下的大堂里,有两个镖师扎在那,听见动静,就抬头看了眼,打了个手势道:“小姐安心,没出事。”
武青林主仆为了避嫌,住在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里,彼时那两间屋子都是黑洞洞的,没见灯火。
霍芸好只匆忙的看了眼,然后敲开了隔壁房门。
严妈妈和两个丫头也都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只是身边带着个孩子,为了保险起见,就也是几个人缩在屋子里,紧紧的把霍常杰护在中间。
霍芸好进屋看了一圈。
毕竟是没真的出事,就是所有人都有点紧张,霍芸好安抚了霍常杰两句,就听见木松过来敲门:“霍家小姐?您现在方便么?能下楼说话吗?”
“来了!”霍芸好赶忙答应了声,交代严妈妈几个再哄霍常杰睡,自己带了南栀匆匆的下了楼。
楼下,七八个镖师已经把后巷里的三个黑衣人捆严实拖了进来,正跪在大堂里。
霍芸好跟着木松匆忙的下了楼,一个姓寒的镖头就往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踹了一脚,道:“这几个王八羔子,身上揣着迷烟绳索,大半夜的想来爬窗户。”
话音刚落,客栈的大门就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武青林带着他的那几个护卫又绑了一个人进来。
大门一开,霍芸好才发现外面原来人声熙熙攘攘,好像整条街上的人来都起来了,在外不断的忙碌奔走。
她隐约皱了下眉头。
武青林没等她问就径自说道:“为了引开楼下扎着的人手,他们先点了街尾的一间寿材铺。”
霍芸好的反应还算快,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带出来的二十多个镖师,这会儿就只有七八个在场。
“你们冤枉好人,我……”被提进来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立刻嚷嚷起来。
木松一拳捣在他腹部,他就“哎哟”一声,捂着肚子,五官扭曲的直不起腰来了。
寒镖头啐了一口:“下三滥的东西,还真以为老子们都是纸糊的?杀人就杀人,谋财就谋财,祸害无辜算个什么本事?”
四个黑衣人,多少是有些胆气的,大约是知道被拿住了就绝没好果子吃,索性也不辩解,全都是摆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梗着脖子不吭声。
武青林没有做声,所有人都在等着霍芸好的反应。
霍芸好抿抿唇,只问了句:“你们谁是领头的?”
几个人闷不吭声。
木松就走上前去,把他们身上逐个摸了一遍,然后提出一个人来,一脚踹在他腿弯。
那人扑通一声扑在了地上,膝盖骨磕得冷汗直冒,却还是嘴硬,咬牙怒道:“老子们认栽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木松以为霍芸好是要逼供的,不想霍芸好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有转向了武青林道:“他们在镇子上纵了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地的官府势必要追查的,总要有个交代,把带头的这人留下,另几个直接交给官府处置吧?”
她的面色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恐,说话有条不紊,显然心里都自有自己的打算和思量。
武青林与她对视片刻,就转而给木松递了个眼:“你不要出面,让镖局的兄弟们出面。”
寒镖头立刻招呼了自己的手下:“捆严实了,事不宜迟,正好街尾那边还有官府的人在帮忙救火,我直接提过去。”
霍芸好点头:“这些人既是冲着我们来的,官府少不得也要盘问我们,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寒镖头顺便替我去给衙门那边说明清楚,来龙去脉给他们留个口供和案底。然后跟失火的店铺掌柜说,他那边有多少损失,列个单子给我,我折了银子全部赔给他,你再替我给人家道个不是。”
“好!都明白,小姐放心,这事儿我定给处理好。”寒镖头拍胸脯保证,招呼自己的人把另三个凶徒又捆了一遍,结结实实的拽出去了。
他的人一走,这大堂之内就显得有些空旷了。
每逢和武青林独处,霍芸好心里就总有些不自在,这时候就只能竭力掩饰,暗暗咬下了嘴唇,方才重新转身面对武青林:“又给世子添麻烦了,大恩不言谢,我……”
想想说这些虚的也确实没什么意思,随后就又闭了嘴,稍稍正色的看了眼被木松押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这个人,麻烦贵属暂时帮我看押起来,等天亮了我就叫人绑他回京城。”
她一直也没问幕后主使是谁,木松心里就很有点惊奇,不由的转头去看武青林。
武青林负手而立,略略沉吟了片刻,就点了自己的两个侍卫,语气依旧是没什么波澜的说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不要过镖局那帮人的手了,人……让他们帮你送回去。”
霍芸好讶然,猛地抬头看向他。
这确实是她们霍家的家丑,家丑外扬不是好事是真的,可是天知道——
与其是叫他将霍家所有的不堪都看在眼里,她是宁肯托给镖局的人去办的。
本来从一开始她站在这个人的面前就已经自惭形秽了,可随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却全都相继暴露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