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继续说:“是啊,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晟王爷待我很好,可是他待我的好,并不是能带着我背叛我的亲人的理由。我跟他们朝夕相处十二年,他们养育我,袒护我也疼爱我,说的直白一些,晟王爷他能给我的那些,我原来也有。是,他对我好,我应该予以回报,但我的家人是底线。如果他真的是在暗中算计我父兄……我这不是一时意气,我很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
说到底,她真的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对她来说,她做不到为了追随一个男人就义无反顾的背叛曾经的所有。
萧樾欺她骗她,她现在还觉得很难过,就这么离开,其实也不就是那么舍得的,但是相比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快乐,她家人的生命自然意义更重大一些。
人生在世,总会需要一些取舍和选择的。
她是将这一点看得很清楚的。
燕北张了张嘴,可是武昙的话已经堵得他哑口无言,面对这样一个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武昙——
她清醒、睿智,把一切的条理都想的通透又分明,他确实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更何况——
本来就是萧樾和武昙之间的私事,他这样一个外人,根本就没有干涉和插嘴的余地。
燕北抿抿唇,刚想要告辞出去,不想武昙却已经先他一步站起来,一边朝柜子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你的那个袖箭挺好玩的,我就不还你了,不过么我也没有白拿你东西的道理。”
她打开柜子,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掏出个荷包。
燕北狐疑不解的盯着她看,片刻之后她再折返,就从那荷包里掏出一物递给他:“这个,受人之托让我给你的。”
燕北看着那块玉佩,眉峰不由的蹙起。
这块玉佩——
他原以为已经和他永远都没有关系了的。
而且这一块也不是他原来的那一块,看样子应该是燕霖的。
武昙见他踟蹰不接,也不觉得为难,直接隔着袖子抓过他的手腕将东西塞进他手里,一边语声轻慢的说道:“收着吧,即使你心意已决……人么,随时随地的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总归是没错的。何况……燕太子好像也没有恶意的。”
接下里的两天,他们依旧走的很顺利,第三天过午,就已经进了陵川城。
因为萧樾离开之前的嘱咐,陵川城整个被封锁,内外守卫都很严。
燕北应该是考虑到武昙赶路的辛苦,就借故要去军中处理一些萧樾交代的事务要在陵川城逗留两日。
武昙确实赶路赶的很累,就顺水推舟的没有催促。
燕北将她安置在萧樾在城内的官邸里,她却兴致缺缺,一天到晚都不出院子,吃饭睡觉,再无聊了就趴在窗口发呆。
萧樾答应过,说等回程的路上走慢些,要带着她好好的玩一玩,看一看沿路的风景的……
燕北应该是有意,拨给她住的院子就是萧樾以往的住处。
他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军营,但屋子里的陈设和物件也都是他的,他虽然对这些身外之物不讲究,也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可多多少少是会留有一些熟悉的痕迹的。
武昙留在陵川城的这两日,格外的不开心。
不过萧樾不在,她也不闹,清清静静的歇了两天,燕北来问她是否要留在这里等萧樾的时候她拒绝了。
燕北也没勉强,重新给她准备了更大更舒适的马车又配了两个婢女跟随服侍,护送她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
已经进了大胤境内,不用担心后有追兵,就没有再赶的很急,跟来的时候速度差不多,又走了整十日才回到京城。
武昙没进城,直接让燕北把她送到了定远侯府在城外的庄子上。
也不全是因为萧樾的嘱咐,而是——
她走时老夫人是知道她的去向的,现在她撇了萧樾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回来,老夫人问起来她不太好圆谎。
再者——
最近确实是心情不大好,也不是很想应付家里人。
庄子上杏子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见她回来自然是很高兴的,问起萧樾的去向,武昙不答,她察言观色,就也不敢再问了。
这一天,已经是九月十三。
算日子,沉樱大婚的时间已经过了几日了,不出意外的话,北燕那边的局面应该是已经稳住了。
不过武昙没问,回来之后就打发了萧樾的人,自己埋头在庄子上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她绝口不提萧樾,就好像这两个月她就是哪儿也没去,就是来庄子上小住了一段的,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平日里也和丫头们说说笑笑的凑个趣儿,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
杏子却总觉得她不是很对劲,笑也是笑,就觉得她不是真开心。
此后又过了两日,这天傍晚,皇甫家的商队押解着大批的货物回京。
皇甫七的心腹文荣出城迎他。
皇甫七自那次在武家醉酒回去之后,再醒过来还是和往常一样,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模样。
偶尔也还往定远侯府走动,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不过这两三个月下来,和前面一比对,却能明显的看出清减来。
“少主!”文荣打马迎上来。
皇甫七挑起眼尾,露出个笑容来,语气戏谑:“干嘛还出城来迎我?是怕你家主子太好看了被哪家的姑娘劫色么?”
“正好家中无事,知道少主今日会到就出来了。”文荣道,对他的“不体面”早就习以为常了,看看他身后跟着一长串的车队,就又问道:“少主此行还算顺利么?”
皇甫七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家里的商队出外行走了,而且这一趟去的又不远,来回就十天不到的路程,文荣这一问——
简直就是废话。
他手里马鞭甩过去:“有屁就放,遮遮掩掩的跟我兜什么圈子,难不成是家里哪个货又作妖了?”
皇甫家这一代的子嗣并不单薄,但基本都是庶出的,嫡出的就皇甫七这么一个。
他们家本来就极重嫡庶出身,再加上皇甫七从小就聪明,天赋也高,家主之位根本毫无争议。
可尽管是这样,他家里那些庶出的叔伯兄弟也要时不时的搞点事情给他添添堵。
不过么,那些人的手段用来用去就这么多……
他掐着他们的经济命脉,他们哪次也翻不出个天去,他早就习以为常不当回事了。
文荣跟他这些年,也是经常应付这样的事,自然不至于为此就乱了阵脚,这时候态度却一直踟蹰犹豫,斟酌好半天才又打马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武家二小姐……好像是回京了。”
皇甫七本来正饶有兴致的看路边村落上方炊烟袅袅的风景的,闻言,表情忽的就整个僵住了。
“嗯?”他从远处收回视线,看向文荣时就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那丫头不是跟着萧樾去……”
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按理说武二小姐现在确实应该是跟晟王爷在北燕的,可就昨天,武家庄子上的下人回城又取了些东西带去庄子上,有些吃食是在咱们家的铺子里采买的,当时属下正好在那边对账,发现买的都是二小姐平时喜欢吃的,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特意叫人去他们庄子上确认过,二小姐确实就住在庄子上。”文荣也是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样。
明明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安安稳稳的又住在了京城附近的庄子上了?
朝中的消息皇甫七还是灵通的,北燕那边定了宁国公主的婚事和婚期,从时间上算,萧樾的送亲队伍必然还在北燕呢,所以,是他没回来,武昙先一个人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皇甫七忍不住的心头一紧,下一刻就收住缰绳:“让刘管事带着他们先进城,跟祖母和父亲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他调转了马头,直奔定远侯府在城外庄子的方向。
文荣交代了一声,又点了四名心腹追着他跑。
彼时萧樾带着几个近卫也是一路策马狂奔,去的武家庄子的方向。
就这样,双方人马就这么在下一个路口遭遇了。
所谓的情敌见面?
狭路相逢,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