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有人回来报信,说老夫人会在山上过夜,她就一直在等晚上了。
本来为了防止老夫人当天就回,她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叫混进相国寺里的人在马车上做手脚。万一车夫够仔细,出发之前就被发现了,那肯定是走不了了,如若不然,下山的路上马车出现意外,她再叫人补上一刀也能异曲同工的达成目的。
现在既然知道老夫人会在山上过夜了,她也就不想别的了,只安心的等消息。
而陈刚回府之后,虽然把老夫人带回来了,却遵照武昙之前的特殊嘱咐,并没有声张,只是连着找了两处搬救兵都没找到人,就不由的方寸大乱。
也是武昙今天的运气不好,陈刚往落云轩扑空之后,刚从那院子里出来,迎面就见孟氏院里的一个小丫头走进来。
陈刚暗骂一声倒霉。
那小丫头也是奇怪他怎么会在后院:“陈护卫?您这是?”
陈刚敷衍:“没事!找二公子有点事!”
然后就匆匆的越开她走了。
这小丫头本来就是奉命过来看看武青钰夫妇回来没有的,看见人还没回,回去复命的时候顺口就把遇到陈刚的事情告诉了书容。
书容是知道陈刚一早跟着老夫人上山去了的,立刻就进去告诉了孟氏:“陈刚回来了,刚还偷偷摸摸的去了落云轩,说是去找二少爷的。”
孟氏一下子就从桌旁站了起来:“那老太婆和武昙那个丫头呢?”
“没听说回来。”书容道,“世子这会儿也不在家,看那陈刚没头苍蝇似的都找到二少爷那里去了……会不会是山上她们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叫陈刚回来搬救兵的?”
孟氏对自己的安排是有信心的,而且老夫人走时带了几个人她也是知道的,确信对方不可能严密的监视之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了,便觉得书容的揣测有理。
“武青林不在,他一个侍卫动不了府里的府兵,最多只能调动武青林那院里有限的几个人。”孟氏咬着牙思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了,事不宜迟,马上叫人传信去山上,抢先动手。然后这个陈刚……”
她略了斟酌,就招呼书容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尽量拖他们一拖,照我之前准备的,快去通知他们安排吧。”
这一次她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了,老太婆没出意外的去了相国寺,刚刚好武青林和武青钰都各自有事没能随行,至于武昙——
那鬼丫头虽然是心眼多,但终究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就算山上被她们发现了什么迹象,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
她还是可以成事的。
陈刚这边是自知自己暴露了行踪,就真的再一刻也不敢耽搁了,武青林不在,武昙又特意嘱咐他不能惊动了孟氏,一时间无计可施,就只带着武青林从元洲城带回来的八名亲信侍卫先去山上营救。
一小队人马刚出了巷子,又迎着武青钰夫妇的马车回来。
双方狭路相逢,堵在了巷子口。
“陈刚?你不是一早陪老夫人上山进香去了吗?”长泰十分意外,“老夫人已经回来了?”
“二公子在车上吗?”陈刚如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问道。
长泰还没说话,武青钰就从窗口探出头来:“是大哥找我吗?”
陈刚左右看了眼,不确定他的这些随从是不是都可靠,就只胡乱的点头,“是!有点急事,二公子能随属下去一趟吗?”
在自家门口,又是自家的护卫传话,武青钰自然没二话:“好!你等一下。”退回车里对林彦瑶道:“你先回去吧,母亲那里不用过去拜见了,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
“好!”林彦瑶点头答应了。
他就推门跳下车。
其中的一个护卫连忙下马,把自己的马让给他。
这一行人行色匆匆的,林彦瑶一看这个架势就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了,见他要走,连忙从车窗探头出来喊了一声,“钰哥,天马上要黑了,你注意安全。”
“知道!”武青钰一笑,也不多问,就策马跟着陈刚一行离开了。
待到拐到了大街上,他才又问陈刚:“大哥早上不是进宫去了吗?他这是又去哪儿了?找我做什么?”
陈刚这时候已经急坏了,再不隐瞒:“不是世子,是二小姐!”
“武昙?”武青钰一时不解,“她不是陪着祖母的呢?”
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侯府的方向。
陈刚急的都快哭了,“在山上的时候二小姐偶然发现有人在她跟老夫人住的屋子里下了迷药在灯油里,不确定是什么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怕老夫人会有危险,就让属下乔装把老夫人先送回来了,这会儿她自己带着周妈妈在山上,偏偏世子早上进宫又一直没回来……”
话没说完,武青钰就先暴怒:“你们把武昙一个人留山上了?没留人给她?”
陈刚也是汗颜:“二小姐说怕老夫人在回来的路上再有危险……”
话没说完,武青钰直接一鞭子抽过来,啐了一口:“混蛋!”
这是开玩笑的事吗?怕老夫人有危险,就留她一个小丫头在山上?
这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武青钰顾不上再多说,一行人策马疾驰,在大街上狂奔,横冲直撞,直把行人吓得连连避让。
他带着这一队人马直奔东城门,这个城门出城去相国寺是最近的,可不曾想才刚远远地看见城门楼,就已经发现前面水泄不通的挤了好些人,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叫骂声和争执声,因为闹得太激烈了,附近还不断有人涌过来看热闹。
“前面好像出事了!”一行人守住缰绳,陈刚扯着脖子看了眼,急了一头的汗。
武青钰立刻就想到是有人作梗在拖延他的时间,可是那么多平头百姓挤在那,总不能不管不顾的从他们身上都踩过去吧。
显然要下去讲道理去请他们让路也是不可能的,他当机立断的调转马头,“走!从南城门走!”
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武昙那边也许是有惊无险,但是遇到城门口的这一场骚乱之后,他就再不敢有半点期待了——
方才人群拥堵,隐约的听到争吵声,似乎是说守城的官兵弄翻了出殡的棺材,然后跟死者的亲眷打起来了。
这天马上就要黑了,要是有人刻意安排,谁家会选在这个时间出殡出城?
完了,这可能是真的要出事!
此时的相国寺,眼见着天黑了,武昙睡了一觉起来,再去之前霍芸好那屋子里查看时,果然那婆子已经被迷药迷晕,昏死了过去。
她打开窗子透气,等里面的异味散得差不多了,回去叫了周妈妈过来。
两人摸黑把这婆子半拖半拽的拉回自己这边,又找了套老夫人的衣物给她换了,把她拖到里屋的床上让她躺下,拿被子给她半掩住。
两人都累了一身的汗,周妈妈坐在凳子上直喘气:“小姐,这——现在怎么办啊?世子怎么还没上来?您不是说天黑左右他就能来接咱们吗?”
“可能路上耽搁了吧!”武昙虽然相信自己的大哥不会掉链子,但真的保不齐会被人存心阻拦,等喘匀了气,就拉着周妈妈站起来道:“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找个人多的地方避一避去!”
对方的目标,指定是她们住的这个院子里的人了,不管武青林还能不能来了,都不能在这屋子里等死。
走前她也没让周妈妈熄正屋的灯,主仆两个从院子里出来,武昙特意找了管寺僧问了陈老夫人的住处,带着周妈妈就过去了。
陈老夫人那边才刚吃完饭,见到她带着周妈妈来了,不禁奇怪:“哟!昙丫头!”再往两人身后看,没见老夫人不禁奇怪,“你祖母呢?”
周妈妈有点心虚,武昙却是笑嘻嘻道:“祖母下午就说累着了,不太舒服,她睡了。这个点儿我又睡不着,带周妈妈来您这坐会儿。”
“来吧!正好晚上我也不太想去听晚课。”陈老夫人让人把她让进来,“周妈妈来得正好,上回你说的那个花样子,我自己比划了好几天也画不出来,正好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你给我画出来看看吧。”
“好……好!”周妈妈还担心自己院里那边的情况呢,多少是有点心不在焉,答应的就很勉强。
好在陈老夫人跟她熟,也不设防,倒是没觉出什么来。
很快的,陈家的下人就拿了纸笔过来,因着是在夜里,伺候陈老夫人的嬷嬷又去点了一盏灯拿进来,“老夫人,夜里费眼睛,奴婢给您多添一盏灯。”
大家围着桌子坐,本来也没什么的,武昙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妈妈画图样,可不曾想这盏新的油灯往桌上一放……
之前霍芸好那屋子里,混了迷药的灯油点燃之后隐隐的藏了点香味,她进去查看那婆子的状况时闻了一鼻子,还记忆犹新。
又是这个味道!
所以,是有人在相国寺放灯油的大器皿里下了药是吗?陈老夫人这边的灯油也是有问题的?
想来也是,对方要下迷药,专门给她们屋子里下,有难度,直接全下了——
横竖是迷药,又是混在灯油里,晚上才用的,最后大家睡一觉起来,还是什么事没有,也不会被察觉。
但是显然,对方这边的,并没有刻意想让她们一定要换今天的灯油,对方的目的,应该真的还是对自家人的。
武昙心头猛地一跳,也不能再坐下去了,连忙站起来道:“老夫人,我好像吃坏了肚子,我去方便一下。”
屏住了呼吸,说完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这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而寺庙里的合上,她确实也不太信得过,正想找个地方猫起来,就看到寺院边缘的一角突然有火光冲天蹿起。
黑暗中隐约的辨认方位,应该——
正是她跟老夫人住的那个院子里的!